【大瑟】也传下去,咕咕是翔哥亲弟弟
周翔的弟弟叫周游,比他小三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带水,他特别喜欢鱼,喜欢海,喜欢水族馆。
可能是因为喜欢吃鱼吧,跟运动神经发达、喜欢舞剑刷棍的哥哥周翔不一样,周游脑子特好使,是个很乖很喜欢读书的孩子,手也很巧,三岁就抓着让哥哥头秃都没能拧好的的魔方不放,五岁用乐高砌建筑模型,从入学到死去的那日,成绩就没掉出过前三。
虽然周翔周游兄弟俩的名字距离很远——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海里游,性格也南辕北辙,哥哥活泼,弟弟文静,但兄弟俩感情很好,周游看书的时候,周翔会把喜欢的棍放下,安静地擦自己的奖杯,怕练习的动静吵到弟弟;周翔练棍的时候,周游会坐到沙发上做最专心的观众,哥哥耍完一套动作一鞠躬,他马上用力鼓掌。
周父周母很疼爱他们,尤其是周父,一知识分子居然在起宝贝儿子们的名字前去算命,“佛寺的大师说啦,‘翔’和‘游’看着远,其实都是自由自在的,精神气合在一起,和谐!而且飞鸟栖林,命中带木,游渊有鱼,命里带水,水木相生,咱们的宝贝儿子待在一块啊,就是诸险化夷的福相,好命!”
那时候的小孩子看的动画都是什么三国演义,宝莲灯,天书奇谈之类的,对这种玄之又玄的话还挺信服,当晚俩小孩就挤同一张小床畅想未来。
“我家小游这么聪明,以后肯定是建筑师工程师这个师那个师的,小游长大了可要罩着哥哥呀?”
“哥哥也很厉害,武术很好,哥哥喜欢掌声,以后肯定是很受欢迎的打星。但就算有很多很多人崇拜喜欢哥哥,哥哥也要保护我。”
“那当然了,我是小游的哥哥,我不保护你保护谁呀?”
“那说好了,要是我被人欺负了…”
“哥给你打他!!”周翔挥了挥小拳头。
周游小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小大人似的叹气。
“哥哥,我们还好小,我们什么时候能成工程师和大明星呀?”
“参考老爸呗,他说自己三十一岁的时候取得了这辈子最大的成就,那我也三十一岁当大明星!!”
“可是……”周游抿了抿嘴,“爸爸三十一岁干的最重要的事,是娶妈妈呀。而且你三十一的时候,我才二十八,我要晚你三年才能做工程师,这不公平。”
他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不高兴就鼓起脸颊,跟嘴里含着两颗小馄饨一样。周翔手痒痒地捏弟弟的脸:“哎呀哎呀,我家小游聪明嘛,你实现梦想的时间肯定比哥哥少,我三十一当大明星,你二十八当大工程师好不好?”
“好的,可是,不要捏我的脸了,哥哥……”周游口齿不清地抗议。
“嘿嘿嘿嘿嘿,真好捏,我家小游怎么这么可爱嘿嘿嘿——”
“呜,哥哥又欺负我,爸爸!妈妈!”
小孩的哭声打断气氛正好的周父周母,被媳妇踹下床的周父一看时钟,11点,他整理好衣衫,提着周翔的玩具剑气势汹涌地杀进去。
“周翔!周游!你俩小兔崽子!知道多晚了吗??明天想迟到是不是???”
“爸爸,妈妈,快点,再快点,要赶不上哥哥的颁奖礼了!”
周游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里面是他的获奖作品,一个红外线感应模型,能舞出一整套棍术动作的。
周母怜爱地安抚着他,周父则得意洋洋,“唉,儿子太出挑也是苦恼事儿呀,上午去赶小游的stem比赛,饭还没吃呢,就去赶阿翔的武术比赛了,你说这些举办方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把颁奖礼撞到一块儿了呀啧啧啧。”
周母看他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好笑,不理他,转而问小儿子:“小游,接了哥哥之后想吃什么呀?”
周游苦恼地皱起小眉头:“我喜欢吃热热带汤的东西,哥哥喜欢吃海鲜,爸爸喜欢西餐,妈妈喜欢日料。”
周父宠爱地道:“吃自助餐,自助餐好不好?”
周游眼睛一亮:“嗯!好!”
“小游,你说你哥哥拿的什么奖呀?”
“肯定是冠军!一等奖!”
他也在stem比赛里拿了冠军,作品的灵感是哥哥,他要把作品送给哥哥的,所以哥哥也一定是冠军!
不是冠军的话,他就要生气了!
那他就、就不理哥哥了!
然后他们三个就出车祸了,刺眼的车灯撞过来的时候,周游紧紧护着stem小人,急得直哭。
我不是的!我没有不理哥哥!我还没把礼物送给哥哥呢,我还要跟哥哥一起吃自助餐,哥哥,哥哥!哥哥!!!
周翔!!!
“周游!!!”
周翔大叫着从梦里醒来,听见敲门的动静,他疲惫地说:“舅妈,我没事,我…我就是今天早上玩疯了,现在睡不着,对不起舅妈,您回去休息吧,我会睡的。”
门外的女人嘟哝了两句,离开了他的房间。
如果门外的是他的母亲,他会哭着说自己做噩梦睡不着,耍赖非要带着弟弟挤在父母中间睡。
可他家人已经死了,亲戚们只是出于好心来照看他,他怎么能再给人家添麻烦?
那场武术比赛,他真的拿了冠军。
但他在会场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父母,他的弟弟也没有来。
他等来了车祸的消息,他的家人尸骨无存。
周父周母一直在供保险,保险公司赔偿的钱够他平安长大直到成年,父母那边的亲戚虽然不会拿他当亲生儿子,却是有底线的人,不会贪他的保险赔偿,乃至他家的房子。
虽是寄人篱下,但总算有瓦栖身,不缺吃穿,生日的时候舅母姨妈要是不忙,也会记得给他庆祝庆祝。
但他没家了,他最喜欢的爸爸,妈妈,小游,没了。
他想要回那个温暖的家,他想等来一个愿意和他组织家庭的人,哪怕他是同行恋,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可他就是想等。
他第一次漫长的等待,等来了家人出车祸的噩耗。
他想,老天不至于看他这么不顺眼,第二次等待也辜负他。
等到三十出头,他好像等到了。
晏明修一直在片场,等了他几个小时的时候,他心里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晏明修答应同居,踏入他家房子里的时候,周翔在心里说:“爸,妈,小游,这个人我很喜欢,我想…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你们看他怎么样?还满意吗?”
“不满意也没用,谁叫你们走得那么早,我是同行恋你们骂不了我,现在三十岁没什么出息你们也骂不了我。”
“哈哈,不过当初我不爱读书你们也没骂我,我想…你们大概不会因为这些事怪我。”
“小游,哥哥的宝贝,不好意思啦,你的书房借给你未来嫂子用一下,好吗?放心,我把你小时候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第二次等待,老天还是辜负了他。
在十万大山一脚踏空的时候,他除了害怕难过,也有几分解脱。
他能去找他真正的家了。
挺好的。
周翔成了停峦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父母和小游。
结果十王告诉他三个全投胎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命格都好吗?”
“还不错,你弟弟的最好,今生是个出色的工程师,年薪税后60万,命中有个很疼他的哥哥。”
“那就好。”他笑着道。
“不愧是小游,比我有出息多了。”
停峦君镇守了无尽山半年,阴界迎来了第二位大鬼——渡谣君,何故。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翔一见何故就喜欢,不是给对给的喜欢,而是那种想保护他,想和他亲近,想让他高兴,细水长流而温暖的喜欢。
他三步作两步蹦跶过去,热情地对何故伸手,“渡谣君?我是无尽山的停峦君,我叫周翔,比你早到阴间一些,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好了。”
“我叫何故,为什么的何故。”
“哈哈哈,你的名字很可爱啊。”周翔握着他的手摇了摇,“我…我认识一个小朋友,小时候就捧着书问这个为什么那个为什么的,脑子特好使,你也是吗?”
一个快二十九的大男人被说可爱,但何故并不反感,心中反而莫名流过一股暖意。“还行吧,你喜欢那个小朋友?”
“嗯!特喜欢!那个,冒昧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19XX。”
“那我比你大三岁,你要是不介意,就喊我翔哥吧。”
“翔哥。”
“嗯,小故。”
远处,八王十王看着他俩,八王垂眸不语,十王长吁短叹:“不容易啊不容易,他们兄弟俩终于重逢了啊。”
八王轻哼一声。
十王打量着何故,啧啧两声:“八哥哥你看周游…何故…周游——唉算了,渡谣,渡谣不容易啊。”
八王眉目不动,声音却放轻:“从小就性子执拗,确实不易。”
十王邪笑:“我是说当年那小孩能出落成如今这么个标致样,不容易。”
八王周身气压骤冷。
“哈哈哈开一下玩笑嘛,他俩兄弟是真的挺好看是吧,咳咳,说回正经的。”十王清清喉咙,思绪飘回若干年前,一场车祸送来了三个魂魄,一对恩爱夫妻,一个紧抓着机关小人的小孩子。
丁点大个小孩子,哭得水漫他转生殿,谁哄都不好使,只说要哥哥,要给哥哥庆祝冠军。
偏偏他哭还不是魔音贯耳那种哭,这小孩要不天生乖巧要不家里人都疼爱他,疼出了体贴温良的性子,只默默流眼泪,偶尔从嗓子里不小心漏了两声呜咽,还抬起圆圆的黑眼睛瞅瞅他,怕给他添麻烦。
夫妻好摆平,长子幼儿哪个都是软肋,十王看着是个俊美少年郎,实则是尊1930年代末死的老古董,执掌转生之事数十年,忽悠一对有软肋的平凡夫妻去投胎简直手到拿来。
但小孩儿不一样,不知道许多的弯弯绕绕,什么是父母之爱子为其计深远,什么是爱之适足以害之,他统统不懂,他就知道自己要送给哥哥的礼物还未送,要跟哥哥说的恭喜还未说。
他坐在转轮殿的门槛边,“您…您说鬼不用吃东西,那您可以借我这块角落,我坐在这里等哥哥可以吗?我不会添麻烦的。”
转轮王:……
他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像戏文里的奸角啊。他真不是,他有功德护身的好吗。
他敲敲脑袋:“小朋友啊,你想你哥哥长命还是短命啊?”
“长命。”
“那你觉得多少岁算长命呢?”十王循循善诱。
“老师教了‘长命百岁’的成语,哥哥没有百岁,也得八十九十的吧…”
“对啦!孺子可教也!”十王不料他竟是株一点就透的好苗子,喜得一拍掌心。
周游听懂这个衣服绣龙的大哥哥在夸他,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
十王:“小朋友,你哥哥今年才十来岁,初中都没读完,你要他长命,算他八十岁死好了,你得等他六十多年的,多闷啊?不等了好不好,大哥哥给你安排一个好命,比今世的父母有钱,你喜欢有哥哥是吗?你哥老喜欢捏你脸,我给你找一个温柔的新哥哥,好吗?”
他招来命数簿,信手一翻,举到小孩面前:“阴界还用古字,并未删繁就简,不知道你看不看得懂,我给你念啊,你新哥哥姓黎,黎明的黎——”
“我看得懂,我不要。”周游按下命数簿,“我要我哥。”
十王发出一声“嗨呀。”
他猛的把周游夹在胳肢窝里,往平等殿奔去,一脚踹开殿门。
里头端坐着,正处理公文的冷肃玉面郎君头也不抬:“十弟,步履匆匆,成何体统。”
“八哥哥,这儿有个贼犟的小孩,特别好玩,你要不要同他玩玩——”他举起周游:“顺便,这小孩不肯投胎,八哥哥帮我劝劝?”
“呵。”八王抬起深俊眉眼,目光落到十王手里的小孩身上,又落到小孩掌中的机关小人身上,“恐怕这‘顺便’,才是十弟来找我的主因吧。”
十王嘿笑两声。
“你走。”
十王拖长嗓子,那架势活脱脱一个武生台柱子:“八哥哥——想当初小弟新丧,挂念母妹,丑态百出,是谁频频回护,悉心教导,如今竟然如此无情——呜呼哀哉——”
八王无被干扰,气定神闲:“你走,此子留下。”
那边周翔何故相谈甚欢,这边十王八王追忆旧事,十王问:“八哥哥,我真的很好奇啊,你同渡谣到底谈了什么,你居然让我逆转轮回台,让他投胎回出生的年份,以致周游十岁死后转世为何故,二人居然同年出世,生辰八字分毫不差。”
八王淡淡扬眉:“不过是告诉他,他年岁太小,是实打实的早夭,死因是车祸,魂魄受颠簸,若等到六十年后,早就魂飞魄散,休想见他兄长。”
十王:“虽然是实话,但八哥哥你好无情。”
八王:“你已以鬼规威迫之,富足转世利诱之,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除了把真相告诉他,此事无可解。”
十王闷笑:“渡谣上辈子这辈子都对自己心狠——他就算品性瓷洁,也不必把世事世人都当做磨砺自己的窯炉吧,然后呢?八哥哥还说什么了?”
“还告诉他,他同周翔亲缘已尽,无论此后在什么节点投胎,都无法再见周翔一面。”
十王:“既然‘此后’不成,那就在‘此前’想办法,所以他就提出投胎回自己出生那年?好聪明,好大胆——八哥哥,你说没说这样他会有什么下场?”
“说了。”八王眸底竟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说周游死前何故不会遇到周翔,说周游死后不知道多久他才会与周翔重逢,说何故会忘记作为周游的记忆,说何故的命运会与周翔重叠,周翔父母已丧,所以他的父母也会以各种方式离开他,留他孑然一身,周翔若遇人不淑,他所爱之人也不会珍视于他,周翔若事业失意,他也别妄想一帆风顺。”
“就算如此,他还是坚持,要去找他的哥哥。”
十王叹息道:“可惜这么个人啊,命数簿被那一场车祸撞得面目全非。”
然后挤眉弄眼:“唉,八哥哥,能不能告诉我,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到底是谁?”
八王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不语。
“哎呀八哥哥你告诉我吧!我是真的好奇!不如这样,你告诉我,姓不姓汪?”
八王问非所答:“为何姓汪?”
“别装了八哥哥,停峦的那个为谁所杀,主凶,姓汪啊。”十王眯着眼,“我当初接到停峦的宗卷就觉得奇怪,草木枯荣复始为周,飞鸟借木登天为翔,停峦命格从木;汪、雨、冬,三字皆从水,命格自然也从水,水生木,水木命本该要好,无奈此人三字全借水势,命中太贪,是决堤之水,冬字暗含草木凋零之意,命格跟停峦犯冲,停峦把他当踏板借风而起扶摇万里还差不多,他把停峦克死了当了停峦的为谁所杀!!!???不可能!!!”
说到最后,他无意中吊高嗓音——他生前是名角儿,此时嗓子一飞,真如银瓶乍破,嘹亮璀璨。
十王:“…停峦命中,该有一位贵人,与他因白衣结缘。”
“哈?有吗?我看了停峦生平,怎么没觉得哪位帮他的称得上贵……等等,八哥哥,你不是在说……?”
八王矜雅一颔首。
十王顿时兴奋了:“要死了!晏明修??晏明修是停峦命中贵人???停峦命中贵人成了他的为谁所杀,帮凶???”
他原地踱来踱去,瞬间把事情扒顺了:“哦!我明白了,二人既是因白衣结缘,那肯定是汪雨冬把那袭白衣偷走了,他借走了本该属于停峦的势,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变成洪水滔天,把停峦这株嘉木给淹死了!”
八王赏他一声嗯。
“唉?等等,不对呀?”十王困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汪雨冬他偷得了一时偷不了一世,这势终究该回到停峦手上才是。”
“没错。”八王伸手接住一片从无尽山飘来的飞花,“停峦临终之前,晏明修已决定为他奉上名利护他一生,停峦要什么,晏明修就会给什么。”
“那停峦怎么还……”
“因为停峦性之傲烈,不下渡谣。”八王一送,那片飞花乘风而起,宁肯在酷烈天风中被撕裂,也不愿停驻在养尊处优的掌中,哪怕最后碾落成泥,它自由地飞过,挣扎过,成全过自己。
十王看着飞向天尽头的薄瓣,神色莫名。
“八哥哥,你我同掌生人之命,你说……汪雨冬和停峦,哪个命好呢?”
“若以世俗论,自然是汪雨冬样样好于停峦。”
“若不以世俗论——”平等王语气无波无澜,如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如金乌望舒昼夜永隔,“十弟,不可玷辱停峦。”
十王隔着无尽花林朝周翔拱了拱手,周翔自然是瞧不见的,他就是在作怪,可作怪之中又有几分认真。
八王转身欲走,被十王一把扯住,“八哥哥!闹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那车祸祸首姓不姓汪!”
八王挑眉:“我偏不说,十弟如何?”
“不如何。”十王笑出一排明亮的牙齿:“弟弟这就告诉渡谣,他当初做的那机关小人,被八哥哥扣下了。”
八王当即甩下一句:“不姓汪,可姓汪的也逃不了干系。”
“唉?唉???八哥哥你说清楚点!弟弟脑子没你好使,你说清楚怎么就逃不了干系啦!!”
十王一路从无尽山边吱儿哇到平等殿,不愧是戏班的台柱子,气儿就是长,就算十殿阎罗亲如手足,八王仍是不堪其烦,又不能拿年岁最小的十王怎么样,只好一把将周翔周游——也是何故——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命数让他解着玩。
十王平时多不靠谱做正事就有多靠谱,他安静解了大半天,看着自己的成果,不禁笑了。
“八哥哥,你看停峦和渡谣,要是没有那场车祸,那他们多幸福啊?”
八王接过轻飘飘的帛书一观,这轻飘飘的一尺帛书,就是凡人数十年的命数。
骈四俪六写得艰涩难明、诘屈聱牙,翻译成人话其实就是:
周翔周游兄弟平安长大,哥哥去酒吧晃了一圈,回来出柜,他发现自己对女孩没感觉,这辈子打算不结婚了,老爸您要孙子孙女,找小游去。
周游在哥哥身边跪下,“爸,我也是,对不起。”
周父周母痛心疾首,周母哭得撕心裂肺,“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一下子都……你们怎么就不同女孩子结婚了?这叫让别人知道了,你们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周游小声却坚定道:“妈,我知道您很伤心,所以我也很伤心,可是,女孩子也是别人好好的女儿,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子还娶人家,别人女儿的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周母想到儿子们的青梅们,一个个甜甜地喊她姨姨,她请小姑娘们吃糖吃点心,没一个不跟她道谢的,个个都是好孩子。
她觉得小儿子说得对,下一刻又担忧起儿子们的未来,心思煎熬,哭声小了,却听得人更为难过。
周翔红着眼眶揽住周游:“老爸,我知道您生气,您打我吧,别打小游,他还小,又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他什么时候被您打过?”
周游没挣开周翔的手臂,只是道:“爸,您今天打哥哥多少,就打我多少,他喜欢男的,我也是,没有只罚他一个的道理。”
周父看着眼前一双骄儿,两个都是心头宝,出落得一个风流潇洒一个清隽内敛,一个往家里捧武术奖杯一个往家里批发数学工程奖状,感情好得周游就没穿过周翔的旧衣服,因为周翔总是跟妻子撒娇:“妈,我给你做家务,你给我发零用钱,不过不用真给我,我怕我忍不住拿去请朋友吃零食,大美女给我攒起来,给小游买新衣服好不好?”
他举起的藤条怎么都挥不下去,“你们这对小、小…!我说怎么从小都不惹事,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他连难听点的话都不舍得用来砸亲儿子,恨恨一指兄弟俩的卧房:“滚!滚进你们房间去!!”
就是这样,他们晚上也没饿着,周父敲了敲房门,恶声恶气:“你们妈哭得嗓子哑了,老子今晚不想跟你们同桌吃饭,自己进厨房盛,在自己房间吃!”
晚餐还有周游喜欢的清蒸深海鱼,周翔喜欢的红烧牛腩。
那晚周翔把碗洗了,周游点着无声的步子,往周父衣服兜里塞润喉糖。
周父周母商量着要把两兄弟送去戒瞳所。
两夫妻没查同行恋的成因,就查同行恋的下场了,打听来的事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据说还有个姓李的小孩子,全校第一,被人骂得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大好前程化作飞灰,如今都不知是生是死,在哪个阴沟里挣扎求存。
这件事周翔周游都知道,两人像小时候畅想未来那样卷着被子谈心。
周翔:“怎么办啊?咱俩天生的,这不是病,有没有办法打消老爸和妈的念头啊。”
周游:“我不知道,暂时没有。”
“正常孩子会怎么办?”
“一哭二闹三上吊,离家出走绝食之类的。”
“老爸和妈会伤心的,我不想这么做。”
“我也不想。”周游拨弄着他的海洋灯,蓝芒把房间映成一片无边海洋,有汹涌暗流,也有波澜壮阔。
市面上都是星星灯,他买了一个,自己改成了海洋灯。
他和周翔都很优秀,就因为喜欢了男人,从来以他们为骄傲的父母如此伤神。
“哥,我不想让爸妈伤心。”
他的眼泪融入海洋。
“又不是我自己想喜欢男人,我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爸妈伤心,我也想做一个正常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游,小游不怕,哥哥在这。”周翔拍着周游的肩膀安慰他,可他的肩膀又有多宽呢?他就比他弟弟大了三岁——哦,他弟1月头生日他10月末生日,其实也就两岁多。
他们商量不出个所以来,只能默默等待父母的安排。
“不成!老周老娘告诉你!你要是把我儿子送进这种地方!老娘跟你拼了!!”
周游高中考上了寄宿的名校,周父周母那个操心哦,里里外外打听了宿舍的环境,干不干净啊,几人间啊,饭堂好不好吃啊,有没有热水啊。
现在要把儿子们一起送进戒瞳所治病,自然周父周母也会打听清楚所里环境,住什么地方,每天做什么,吃什么。
那叠资料夫妻二人只扫了一眼就一脸煞白,周母爆发完之后捂脸低泣,“既然同行恋是不得了的病,那不跟咱儿子患了什么麻烦病,或者残了傻了没什么区别吗,咱们家也算中产,还养不起怎么了的?”
周父把资料撕个粉碎,“不治了,同行恋要是病,要是只有这种治疗手段那老子**的不治了!”
周母骂他:“你胡咧咧什么呢!教坏阿翔小游!!”
周游不敢说自己已经学会骂脏了。
周父把征愣的儿子们搂进怀里,男儿泪割裂那张成熟正气的脸,他一直教周翔玩武术,身形保持得很好,气质也端正,看上去比同辈的领导年轻个一轮,朝着周母顽皮笑的时候还是能迷得她七荤八素,俩儿子跟他有时像父子,有时像朋友。
周翔周游相继搂着父亲微微佝偻的背,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父亲,是真的,已经是个养育了两个儿子的中年男人了。
“不治了,咱不治了!你们这对不省心的小祖宗,子不教父之过,外头有什么狂风暴雨淹过来,老子先给你们挡着还不行吗,要是真是有个什么意外,死了,那时候我也看不见了,就不管了!”
他锤了一对儿子几下,越锤越没力气,最后抱着差点被自己送进魔窟的好孩子,放声纵泪。
周游二十二岁快毕业的时候,一回家就埋亲哥怀里哭,把周翔吓了一大跳。
出去的时候羞答答,回来的时候哭唧唧,一股怒火烧上周翔心头。
“怎么了你?失恋了?”
周游最近跟宋居寒走得近的事情周翔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在视频正在度第N次蜜月旅行的周父周母时好好地调侃了弟弟一番,视频电话一挂,他变本加厉给弟弟塞方形小盒子,“小游,记得要做措施,不准当渣男。”
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弟弟被渣了。
联系上最近一个姓汪的明星想要在电影里抹掉他替身的名字吹自己敬业,他觉得娱乐圈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真以为他当武替是没背景任人欺负了?老子是因为兴趣!!是因为义气!!是去给蔡大哥救场子的顶你个肺!!!老子有一大堆奖杯,有正儿八经的体制内事业编的,说出来吓死你个国外镀金草包!!!真有本事怎么不跟他弟弟上同一所大学啊??
周游抽抽噎噎地说完了学弟冯铮带他去酒吧,见到宋居寒左拥右抱并嘲讽他玩不起的事,他要是从小死爹没妈孤独一人指不定就为了口意气答应宋居寒“跟了我吧”的提议,可他有亲哥啊,他爹妈借着感受一下国外的开放好更理解他们同行恋为由,每年都得挤时间丢下俩儿子跑去国外蜜月,现在正不知道又给他挑什么奇奇怪怪的礼物了,回来要是知道自己糟蹋自己给宋居寒当袍友,当年他爸没忍心落下的那顿打能翻着次方补上。
周翔听完,露出了一个春风化雨的温柔微笑。
“小游,你最喜欢宋天王什么?”
宋居寒四岁陪妈妈登Vogue杂志封面,可出道作为歌手不过是近年的事,还未摘下天王桂冠,所以他哥这声儿‘宋天王’真是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脸,歌。”本来还有句对我好,可周游看着周翔越笑越欢,默默咽下了。
周翔才不管你什么明星不明星宋氏不宋氏的,他就知道他弟弟被渣了,被人家占便宜了,他在那酒吧蹲了几天,蹲到了又来寻欢作乐的宋天王。
他还道:“你是他哥?我可以不计较周游打我脸的事,他考虑清楚跟我的事没有?”
“考虑清楚了呢。”周翔笑着上前,“我弟干净是吧?那正好,您脏,离我弟远点!!”
他揪起宋居寒的衣领,一拳给他揍了个对称。
晏明修出国的时候,发小宋居寒顶着肿起两边的脸来送他。
晏明修好奇问:“谁敢打你?”
宋居寒冷冷一哼:“一个不知好歹的书呆子和他哥。”
“哦,宋大少爷报复回去了没。”
“当然报复了。那小书呆子,我搅和了他出国进修的事,除非他来求我,我再尚他一次,他就可以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没有风度。”
宋居寒不屑且暴怒:“靠,他打我脸!他哥也打我脸!他一眼不看我就问他哥手疼不疼!!他凭什么!?”
“我没让他慡吗!?我那不是不知道他那么蠢吗!?哪有人一定要谈恋爱才做的!?”
“嗯,那他来找你服软了吗?”
宋居寒一僵:“还未。”又冷笑:“我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再不识趣,他不是护着他哥吗,我把他哥的名字抹了。”
晏明修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尝了鲜没吃够就接连被下面子所造成的逆反情绪,书呆子要是服软还好,居寒艸腻了就万事大吉,书呆子要是不肯低头,只怕他那个哥哥真要被牵连。
不过这被牵连的方式是不是有点怪?
晏明修决定上飞机前满足最后的好奇心:“什么叫抹掉名字?”
宋居寒浑不在意:“哦,他哥,周翔,你那个白月光汪雨冬的武替,汪雨冬落水那幕就是他替的,这人有正经事业编,汪雨冬这头把他名字抹了那头他可以报上去控诉艺人作风不良,把你白月光撕下来一块带血皮肉,所以首映的电影片尾怪怪的,片方说有惊喜,其实就是想堵住周翔的嘴,到时候正式片尾强调是汪雨冬无替身出演的,敬业人设一立,你白月光不就红了。”
晏明修沉默良久,宋居寒挑了挑眉,“你怎么了?”
“兄弟,谢谢你。”
“哈?”宋居寒发出疑惑的声音,然后——
他被晏明修揍了一拳,周翔揍的那边。
“嗷!!!晏明修你干什么!!!”
“讨好我的白月光,我俩婚宴会请你的!!对了居寒,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给书呆子——就是我未来小舅子道个歉,他出国的事情我会解决的,兄弟你不要跟我争,给个机会让我刷心上人的好感,你将来看上谁了哥们给你当僚机!!喂,姜皖,给我订束花——算了我自己挑,你帮我查查周翔住哪!”
晏明修撕了机票,拖着行李往外奔去,宋居寒一脸茫然。
几年后,宋居寒不断回放录音:“你将来看上谁了哥们给你当僚机!!你将来看上谁了哥们给你当僚机!!你将来看上谁了哥们给你当僚机!!你将来看上谁了哥们给你当僚机!!”
“我看上何故了,哦,就是周游,何故是他的笔名,我每次看他的文章就像在灵感的大海里遨游,兄弟,我亲爱的连襟,我得把我的缪斯娶回家。”
晏明修抽抽嘴角。
他不知道要先让宋居寒拿个号码排队去——毕竟他小舅子的雄桃花是真的很旺,还是回家先给翔哥通风报信。
翔哥,那是真的讨厌你啊居寒。
“对了,你待会是不是去找周翔,何故也在对叭,我也一块去。”宋居寒笑得特别耀眼,“我大舅子喜欢什么?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去的,你不用告诉我我的缪斯喜欢什么,我都知道。”
晏明修忍不住抄起纸巾盒,扔过去——
“滚!!!”
【完】
你们咋miss了秀秀。
“有个姓李的小孩子,全校第一,被人骂得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大好前程化作飞灰,如今都不知是生是死,在哪个阴沟里挣扎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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