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瑟】假如家主团都不是人,字面意思(。十三
21. 揭短大、咳!人月成双不周宴朋
晏明修提着那盏磷火幽幽的鬼火灯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四周景色天旋地转,赫然从画皮布置讲究的洞府到了一处郊野。
晏明修四下看了看,黑漆漆,凉荒荒的,唯一的光源就是高悬的圆月和自己手里的鬼火灯,他迟疑地问:“翔哥,婚宴在...这里办吗?”
周翔没搭理他,自顾自拿出一颗非石非玉的小圆球,晏明修自小看惯各种宝玉奇石,愣是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材质。
小圆球被周翔抛出去,变成了一个小石台浮在半空。
周翔轻飘飘地跃了上去,看了呆住的晏明修一眼。
“上来。”
晏明修如梦初醒,赶紧站到周翔旁边,现在的距离比刚刚周翔离他几步远要近,他高兴地问——其实他对这些刷新他世界观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可以让周翔跟他说说话,他就高兴。
“翔哥,这也是你的法术...啊!”
他话音未落,石台开始升高,越来越高。
“这是不周石的请帖,带我们去饮宴场地的。”
周翔看晏明修一眼,又垂下眸子:“你给我站稳了。”
他会飘,兴致来了会把大面具浮上高空,放上酒菜,枕在星云间半梦半醒,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旁边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是凡人,从未试过什么防护都没有,就踩在一块平整石板上被升到高空去的。
啧。画皮烦躁地想,早知道就还是带傀儡来了 。
晏明修看着脚下黑漆漆一片越变越小的树林,突然伸手抱住周翔。
“你干什么?!”
他把脸挨在周翔肩头:“翔哥,我怕高。”
画皮语气有点危险:“关我什么事,放手,不然我掀你下去。”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晏明修收紧了臂弯,安静地看着周翔,画皮捉住他的手臂缓缓施力,似乎随时会把他扔下去,任他摔个粉身碎骨。
他们维持了这个亲密又危险的姿态一阵,石台载着他们直奔圆月而去,那柔柔的光源越来越近。
晏明修安静地看着周翔,月芒落在他的脸上,美得不似人间;周翔清晰地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执拗,仿佛只要能抱紧他,晏明修就算现在死去,也无怨无悔。
属于活人的炽热心跳贴着他冰冷的鬼衣和衣下更冰冷的皮肤,一下又一下,如此用力,如此真诚。
画皮最后扭开了脸,道:“今晚不周石婚宴,我不跟你计较。”
到了真正的宴饮地点,晏明修维持不下去那淡然的表情,周翔也低叹道:“不周石真大的手笔啊。”
原来刚刚两人在地面看见的月亮,不过是一座半掩在云间的巨大圆石台,灰银的流光绘出了月球的花纹——他们此刻就踩在其上,看见了真正的月亮,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美得无与伦比。
不周石牵着一个高大俊美的凡人朝他们招手:“周翔!你来啦!”
“丁大哥!!”周翔走过去,挤眉弄眼的:“月成双,人也成双,你好巧的心思哟。”
丁小伟难为情地道:“绞尽脑汁想的,你别笑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灵力搞这种花头。
旁边那俊美凡人深情款款亲了他一口:“我很高兴,也很喜欢。”
不周石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嘿嘿。”
周翔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自己比这圆月台发出的光芒还亮,他咳了一声,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丁小伟:“唉唉唉?你人来吃饭就好了,怎么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周翔:“婚宴嘛,一点心意应该的。两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这个送给玲玲玩儿。”
闻言,丁小伟和周谨行都是一愣。
“怎么了?”周翔困惑地问。
周谨行吃吃笑着往丁小伟肩上蹭,丁小伟揉揉被呼吸喷得热痒痒的耳朵,想了一下周翔是谁帮他通知的。
他扭回头去:“貔貅!!!!!”
简隋英放下酒杯,理不直气也壮:“我又没说错!!”
说是婚宴,其实就是貔貅收到宴帖时戏谑了一句,大家跟着这么说而已。
不过他去通知窝在鬼山里的画皮时没把口风改回来,画皮以为那真是婚宴,还特别实诚地备了礼。
不周石心软了,劫雷劈下的一瞬,他咬破周谨行舌尖,血津混着泪水入喉,他向天道证誓,此人为我此生伴侣,伤他与伤我同。
没有什么缠绵的情词,也没有不渝的盟誓;笨嘴拙舌的不周石呀,向天道承认周谨行的话,只有喝退劫云的一句:伤他与伤我同。
劫云哪敢劈身为‘无’的丁小伟啊,忙不迭散了,天光从漏洞越来越大的黑云间筛下,照亮了周谨行的面容。
他吻去丁小伟眼角泪痕,说完了被劫雷轰鸣掐断的那句话。
“丁哥,我爱你。”
丁小伟心想爱你mua,老子只不过是不想周畅言周熠年纪小小没了庇护。
他闷头朝家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等谁似的:“还不跟上,我闺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吃饭呢。”
周谨行眼睛一亮,抱着周熠,身旁跟着狗勾高达小黑,三步并两步上前:“晚饭你想吃什么?”
“无所谓。”
“不可以无所谓。”
“为啥?”
“我想给你做你想吃的。”周谨行给他一个格外明亮俊美的笑容。
“...哼,板栗牛筋,腌笃鲜。”
“好。”周谨行牵他的手,“再炒个菜,豆苗吧,最近豆苗当季。”
丁小伟随意甩了两下,见没甩开,由他牵着了;周熠扒拉丁小伟衣领:“丁叔叔。”
“诶,小熠熠咋啦?”
他示意威风凛凛的小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乖巧地朝丁小伟眨:“前面就有人了,小黑怎么办?”
丁小伟一挑眉:“你想怎么着?”
继续眨:“丁叔叔这么好,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拆散小黑的,对不对?”
丁小伟乐了:“嘿哟你这小子。”
他伸出手,小黑欢快地凑过去蹭了两下,身躯渐渐缩成巴掌大,细看便是一个精巧的狗勾模型。
他把小黑递给周熠,小孩子羞涩地接过:“我、我最喜欢丁叔叔了!”
周谨行一派家长风范:“丁哥,别宠坏他。”
细细叭砸总能品出点酸味儿来。
可惜丁小伟品不出来:“下次再有人想伤害小熠熠,小黑可以变回原型一脚把人踹个内伤,叼起熠熠就跑——不好吗?”
“好,丁哥说的都好。”
“啧,油嘴滑舌。”
小日子就这么有滋有味地过了起来,直至他带着玲玲回乡下探这一世的生身父母,周谨行不声不响地跟了来。
老太太叹着气让他俩住一个房,周谨行在所有人面前说自己是丁小伟的朋友,笑容大方得体。
虽然他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丁小伟若有所思。
晚上,他俩挤一个坑,丁小伟把脚和周谨行的搭在一起取暖。
“小周啊,跟你商量个事。”
“嗯,丁哥你说。”
“你要不要跟我的朋友们吃个饭?”
周谨行有点困惑:“这几天...不是吃了么?”
“不是说他们,是说跟我一样...不是人的那拨。”丁小伟挠了挠头:“在他们面前,咱们就不用藏着了。”
周谨行瞪大双眼。
丁小伟挺不好意思的:“那什么,顾忌着我爸妈,我不能在亲朋面前说咱俩关系的,爸和妈还得在这地住呢,我不能叫老人家被旁人戳脊梁骨。”
周谨行口舌伶俐,此刻却结巴了起来:“我、我知道...”
“但谛听他们不一样啊!”丁小伟嘿嘿直笑:“都活了多少年了呀,什么没见识过,他们也有跟男的谈的呢!我带你跟他们聚一聚,吃个饭,告诉他们你是我媳妇儿,好不...唔。”
他的嘴被周谨行堵着了。
所以所谓不周婚宴,归根结底就是丁小伟心疼自家谨行,要在老朋友面前过个明路。
周翔眨巴眼睛:“那貔貅也没说错啊。”
简隋英得意洋洋:“听见没有?”
周翔又把那个娃娃往前举了举,丁小伟小心翼翼地收下了,“这真是多谢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简隋英细看了那娃娃两眼,砸舌,一把勾住画皮的肩把他往席间带:“好够意思!今晚我带了不少好酒,你尽管喝够本!”
周翔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又用肘子撞撞他,“你办婚宴的时候我也给你整一个。”
简隋英只道:“再说吧。”
娃娃五官妩媚凌厉,做工很精细,连睫毛唇纹指甲这样的细节都雕出来了,一袭苗饰打扮,若不是只有半米高,便与真人无疑。
周谨行看来看去都觉得这是个格外精巧的娃娃,审美也有别于市面追求可爱无害的玩偶而已,他拉拉丁小伟:“丁哥,这玩偶很贵重吗?”
“贵重啊!”丁小伟双眼放光:“这可是画皮亲手做的傀儡娃娃——哎呀,回去让小黑跟这娃娃打一架你就懂了,先吃饭先吃饭。”
周翔和晏明修是最迟入席的,坐下后周翔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谛听、貔貅、凤鸟、九尾狐、燧人氏是独自赴宴,獬豸、白泽、三醉芙蓉身旁带着的伴儿竟都是凡人,姿态亲密。
啊!且都长得好帅啊! ←颜控的一本满足。
坐在獬豸身旁的男子俊美矜傲,贵气凌人,但李程秀一说话,他的眼睛就追着李程秀,专注温柔。
“邵群,这是画皮,名唤周翔。周翔,他是我的爱人。”
“你好。”邵群点点头。
“我叫赵锦辛,黎叔叔~”此人生的极好,一双桃花眼轻薄多情,眼角泪痣仿佛画龙点睛,让他的容颜灿烂明辉,一个凡人比隔壁的三醉芙蓉还妖气横生。
他身量比黎朔还高,却偏要小鸟依人地挨着黎朔的肩窝,姿势极其别扭——
“好,我知道了。”
白泽宠溺地摸了摸凡人浓密的头发:“锦辛是我的...咳。”他有点不好意思:“丈夫。”
——画面和谐了。
周翔:“哇噢,哇噢。”
他除了发出无意义的感叹声之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丈夫!丈夫啊!这个凡人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白泽亲口承认他是自己的丈夫啊!
他又看向三醉芙蓉身旁的年轻男子,五官十分精致,肤色是生来的玉白,发眉睫眼都浓黑,只有唇瓣柔软鲜红,三种颜色对比极强,那温和神态也挡不住容颜放大一分嚣张两分凌厉,余下全是惊艳。
画皮语含暧昧:“小辉,这是你的...?”
三醉芙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外甥,外甥!洛羿,喊人。”
男子的笑容仿佛镶嵌,唤了一声周先生。
画皮的鬼力比三醉芙蓉的妖力高太多,一眼看破,满头问号,“跟你双那个修的...外甥啊?”
洛羿的笑脸真了许多,温小辉炸毛,示意他身边的晏明修:“那他呢?”
他轻敛笑意:“随侍。”
晏明修垂着头,足尖晃来晃去,突然踢了放在桌下的鬼火灯一下。
黎朔看了晏明修一眼:“浑身被你的鬼气包裹着的...随侍?”
周翔别过脸去。
“什么?”晏明修迷茫地问。
“你不知道?”黎朔饶有兴味地道:“你被周翔用他的气息层层包裹,从头发丝到手指尖,简直是个鬼气弥漫气焰冲天的蚕茧子,我用白泽瞳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得出来你是个凡人。”
他又不太确认似的:“你是凡人,是吧?”
“...是。”
赵锦辛贴上来蹭黎朔的脸:“黎叔叔,不许看别人看那么久。”
黎朔自然是好一顿哄,把他按在肩窝里,朝周翔调笑:“还随侍呢,你就差在他身上写着'画皮专属碰他者死'八个大字... ”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周翔憋屈得脸都红了:“他是我的替身,现在跟着我在鬼山住,不拿鬼气包着他他哪天被别的鬼撕了! ”
所有‘无’唰一下齐齐盯着画皮,温小辉没见过这阵仗,平时他们都好说话得很,不由问:“怎么了?”
“你说什么?”
周翔的人...呃,鬼品大家有目共睹,李程秀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你拿活人...做替身?”
周翔哑然。
这事要解释清楚吧,必然牵扯到晏明修这混蛋玩意把他当成汪雨冬的替身那笔烂帐,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
画皮心累。
画皮:...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晏明修从满脑子回响着'翔哥在我身上打了他的标记标记标记标记'的状态中回神,见气氛不太对,顿时急了,撕心裂肺地喊道:“不是的!是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们有什么冲我来!!”
他伸手挡在周翔身前,不知道面前任何一个‘无’捏死他就像捏死只蝼蚁。
周翔目光复杂。
谛听动了动猫耳:“嗯,他没撒谎。”
貔貅半醉,琥珀似的眸子愉悦地弯起:“哦?有趣。”
他一针见血地想,也不知道这凡人怎么对不起画皮了。
不过今晚是不周宴饮的好日子,画皮也不像想多说的样子,那就算了。
他豪气地举杯:“来来来!不周石快分享分享你的爱情故事!”
丁小伟刚被周谨行喂了一口酒,差点被噎咳了起来,耳尖也不知道是憋咳憋红的还是怎的,小声嘟嘟囔囔:“我...我...哪有什么爱情故事,不就是过日子吗...”
“啊不过,以后还是别叫我不周石了,我不是还有个诨名叫'他山石'么,挺好听的,你们也叫过,就叫这个吧。”他握紧了周谨行的手,“我媳妇姓周,就别'不周'了。”
周谨行一愣,见丁小伟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他猛地捧住丁小伟的脸,又凶又温柔地亲了起来。
有带凡人来的纷纷被自家凡人讨亲,除了温小辉和周翔。
一个把洛羿凑过去的嘴捏扁成鸭子,一脸向往地感叹:“这就是直男的浪漫吗?好甜哦。”
洛羿也不生气,专注地看着温小辉。
一个支起手肘,试图隔开晏明修,不过他们是坐在一起的,再隔也隔不远。晏明修干脆把脸窝到他支起的臂弯里,像只粘人的大猫。
“你又干什么!?”
“翔哥,谢谢你。”晏明修眼眸含水,脸颊含羞,“谢谢你保护我。”
没带人来的专心吃菜加吐槽,其中两句尤为点睛。
燧人氏瞠目结舌:“好家伙,这还是那颗不解风情的不周...不是,他山石吗?”
凤鸟委屈吧唧:“我感觉以后每叫一声他山石,都是在吃新鲜的狗粮。”
一夜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月色明亮,环顾皆是知交,身侧是丁小伟决定要和他过一辈子日子的爱人。
那些自嘲名为'不周',所以注定自己命中没有周谨行相伴的痛苦已经过去了,那些被欺骗被辜负的日子依旧在那,但丁小伟更愿意记得每天醒来,周谨行温柔的茶金眼眸和早安吻,还有热腾腾的早餐。
“媳妇儿。”
“怎么了,丁哥?”
“没什么,叫叫你,嘿嘿。”
“嗯。”茶金眼珠流转着宠溺的光。
没一会...
“丁哥。”
“怎么啦媳妇儿?”
“我爱你。”
无论说多少次,周谨行都是那么认真;无论听多少次,丁小伟还是觉得难以招架,他脸热地支吾:“知道了,我也...嗯...那个你。”
周谨行做不解状:“哪个呀?”
“就、就...那个啊。”
见周谨行满目期待,丁小伟豁出去了,他闭起眼睛:“我、我喜欢你啊!”
席间一静。
李程秀和黎朔笑笑,各自和邵群赵锦辛腻歪不提,温小辉支使洛羿给他夹这个菜那个菜,晏明修不住哄周翔说话,周翔要是不肯理他,他就低头嗅嗅自己衣领,羞羞答答地问:“翔哥,你的鬼息是什么味道的,我能闻一闻吗,你能闻到吗?”逼得周翔频频把菜塞进他嘴里,变相喂了他一口又一口。
至于独自赴宴的那边...
简隋英率先啪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妈的,我知道来吃这顿饭肯定会吃狗粮,可我没想到会吃了一轮又一轮,一轮又一轮,轮回台都没这么生生不息。”
白新羽委屈巴巴地放下筷子:“哥,我明明饭量没这么小,可我感觉我吃饱了。”
任燚45度仰望近在咫尺的真月亮,叹息:“唉,他山石学会用灵力哄心上人高兴了,他再也不是那颗问'灵力除了用来打架还能干啥'的石头了,我的青春完结了。”
顾青裴捏着酒杯,幽幽道:“还青春呢,你青春期在洪荒那会就完结了,别往自己红鳞片上刷绿漆行么...嗯?谛听怎么了?”
何故扯了扯顾青裴的袖子,一脸无辜:“你不能带原炀来,生我的气吗?”
白新羽茫然问道:“青裴哥不带凡人来,关故哥什么事?”
几个'无'悄悄竖起耳朵,谁都不知道处理九尾狐录像那天谛听让九尾狐答应了他什么,反正此事以顾青裴去了新ga坡,再没见过原炀为终。
略数一数,也差不多两年了。
顾青裴似是无奈,似是惆怅,他摇了摇头:“不生气。”
又问:“你呢,你不是决定和宋居寒好了吗,他都退圈了,怎么没带他来?”
“为什么和他好就要带他来?”何故眸光清澈,“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不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真的没问题! !
谁也没规定过'无'要是与凡人相爱,就必须把秘密和盘托出,再向天道承认凡人的伴侣身份——今晚在席上得到承认的凡人们,没一个是'无'主动把身份交出去的。
邵群是魂魄半只脚踏进了地府让李程秀拉了回来,赵锦辛在鬼门关前被黎朔的瑞兽祝福护住了,甚至让丁小伟主动为他宴朋,在天道和好友面前都承认伴侣关系的周谨行,丁小伟一开始也是想抹去他的记忆的。
主动交付秘密,向天道承认凡人伴侣,当然是坦诚相待,但隐瞒瑞兽身份,就是不爱自己的凡人吗?
似乎也不可以这样盖棺定论。
所以谛听这个态度这个逻辑这个行为...还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
简隋英抽抽嘴角。
比起他偶尔还纠结一下这样会不会委屈了自家小玉玉,谛听还真是...干脆啊。
何故看向丁小伟周谨行的中央。
虚空之中,曾经被他山石亲手截断的红线又连上了,从丁小伟心上开出一朵明艳缘结,连在周谨行的小指上;丁小伟的小指也让红艳艳的缘绳牵牢了,绳头就在周谨行的心上。
红线互牵,缘结成双,真好。
这份好世间难得,天时地利人和,执拗真诚不死不休缺一不可,哪怕贵为谛听瑞兽,也不该强求。
他咬着筷子笑了起来。
22. 承认
酒宴直闹到十一点多才散,丁小伟被周谨行半扶半抱着,打着酒嗝儿道:“我要跟我媳妇儿洞房,不送了,你们全走了圆月台就会自己消失的。”
不肯认是婚宴的是他,说要洞房的也是他,显然喝高了——周谨行待会有福了。
今晚大家都喝得有点忘形,不过也不算什么,要不划开空间裂缝一步到家,要不运转一下法力散酒气的事。
简隋英可是把戏做得足足的,他和白新羽一身西装在李玉眼皮子底下把兰博基尼开走,待入了深山老林才用法力化出赴宴的瑞兽袍和凤纹羽织,现在自然也得开车回去。
不过当然不会从圆月台下那片深山老林一直驶回去那么蠢,空间裂缝张开,兰博基尼一下子驶到简隋英家附近一条隐秘巷子里。
一条街,两个弯,不到五分钟,白新羽把车开到简隋英和李玉的家门前,灯火竟还通明着,简隋英皱眉:“不是让李玉先睡的吗?”
此时简隋英的手机催命一般响起,他接了,还未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李玉沉沉的声音:“是隋英吗?”
简隋英奇道:“不然呢?李玉你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
“家门口啊。”
电话那边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的动静,像是椅子翻了,简隋英隐隐听见李玉说什么找到了,把人手撤回来,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简隋英对白新羽耸耸肩,下车:“你回去吧,我去看看李玉怎么了...卧槽!?”
“哥!”
简隋英猛然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有人护住用臂弯护住他的身躯和后脑,疼是不疼,就是挺惊吓的,未待发怒,有热热的泪流入他的颈子里。
简隋英惊问:“李玉?你怎么了?哪里痛吗?起来让我看看。”
“...你去哪了?”声如蚊呐。
“什么?”
“我问你去哪了!?”李玉突然大吼。
“卧槽李玉你找事吧?不是跟你报备了去喝老朋友喜酒了吗?你现在发什么.....疯...”
声控灯亮了,简隋英看清李玉现在的模样,顿时哑声。
李玉一身隆重的西装,领带夹钻石袖扣都齐了,本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打扮,可他的脸色煞白,脸颊又透出一层劫后余生的红来,冷汗涔涔,眼眶红得像被抛弃的孤兽。
“你去喝喜酒...你说你去喝喜酒,那为什么整个京城今天没有一家酒楼要办婚宴?我连街头巷尾的小餐厅都找遍了,我想去接你,想在你这么重视的老朋友面前打个招呼,结果呢?你知道我找不到你那辆兰博基尼的定位,打不通你电话,也打不通白新羽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你去哪了!?”
李玉一开始还小声地控诉,说到最后,满脸是泪地吼简隋英,可不等自己把气喘匀,他又紧紧抱住简隋英,一声接一声地低喃: “去哪里都没关系,你平安回来就好...没受伤就好,你不是不要我,不是不要我...别不要我...简隋英...你不能不要我!”
简隋英沉默地环住李玉,李玉马上更用力地勒紧了怀抱,简隋英肋下隐隐生疼,却没有推开他。
他能感受到李玉的不安和惧怕。
圆月台是丁小伟的法场,普通电波能通进去就有鬼了,什么手机电脑统统失灵,简隋英看一眼通话记录,果然,从约两个小时前,李玉发现找不到他后,就隔五分钟打一次他的手机。
他长叹出一口气。
是他疏忽了,他以为嘱咐了李玉早点休息,通知了李玉他会去哪就万事大吉了,他想让李玉好好睡一觉,一醒来就看见他,结果他还是搞砸了。
他低估了李玉的不安。
李玉拿自己的前程和未来做赌注,求与他重新开始的一个机会,赌他心软,赌他不忍,他赌对了,李玉拥有了他,同时李玉也永远记得自己是如何拥有他。
是不忍,是心软,是怜惜,那...有没有爱呢?那些被曾经的自己消磨掉的,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的爱...还有...起码一点点吗?
他不知道,他不确认,他不敢知道,他不敢确认。
貔貅对于自己用豹豹肉垫扇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毕竟他是说过永远不会搭理敢渣自己的人,结果转头就去救人家,还要重新跟人家在一起——的说辞是:“草!你看李老二这个撞了南墙也死不回头的样,我免了他这一次的牢狱之灾,下一次他还来怎么办?一次又一次地折腾自己直到我答应他那怎么办?我功德光多也不是这么搞的呀!唉,没办法,哥魅力就是大,把人小孩迷成这样,收了他好了。”
李程秀把玩着‘赦’镜,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其实啊,身为貔貅,只要简隋英想,他肯定能找到永绝李玉这个后患的方法,远的不说,生而知之的白泽就杵在那,可简隋英就是要做出一副犯懒骄矜的样子,轻飘飘地对站在绝望边缘的李玉说:“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然后花朵从绝望中生长,简隋英抱住奔他而来的少年,紧紧地抱住。
唉,他真是拿李玉一点办法都没有。
简隋英捧起李玉的脸,怜惜地亲亲红zhong的眼睛,“别哭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李玉打着哭嗝:“什么秘密。”
“嗯...一个可能会重刷你世界观,让你害怕我,也害怕爱我的秘密。”
“不可能!”
“也对,谁能不爱我简隋英呢。”简隋英说完上一句后自己也笑了,他看进李玉被泪水洗得明透的眼睛,里面全是深浓的爱意:“其实啊,我是...”
一如他每次回首时,在李玉的眼睛里看见的那样。
白新羽目送简隋英牵着李玉走入家门,沉沉的实木门掩去了从貔貅身上冒出的琥珀金光。
他独自回家了。
二环的公寓面积很大,面向湖景,以凡人目光来看软装高级家具精美,以非人目光来看处处是‘无’们留下的灵气和祝福。
他开灯,驱走一室冷沉。
他洗漱好,把自己摔进被窝里,房间里突然开了一条裂缝,貔貅的爪子探出来。
他在简隋英的脸露出来前笑成一团软糯的小麻糬:“哥?你找我?”
裂缝越来越大,直到完整地现出简隋英俊美英气的脸,眸子如琥珀沉金,头顶一对豹耳朵,豹尾巴被一双大手捧着赏玩,顺着那骨节cu长的大手看上去,赫然就是李玉那张清冷俊秀的脸。
简隋英咳了咳:“那什么,待会俞风城指不定会找你,你别心软啊,老子警告你...别摸了!也不许捏!!你把貔貅的尾巴当什么了!! ?”
他说到一半,转头对李玉吼,豹尾抽了李玉一记。李玉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脱手的,毛发根根炸起显得更为蓬松的豹子尾巴,又去看脸颊微红,显然恼羞成怒的简隋英。
他顶着脸颊那道在雪白皮肤上略明显的红印子,突然眼眶一红:“简哥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不想向天道证誓我是你的伴侣?”
当初洪荒要塌都没皱一下眉头的简隋英慌张道:“哪能啊?我怎么就后悔了我...?”
“简哥你不用说了,我懂...”
“不是???你懂什么了你???”
李玉目光浮散,“你说在天道面前证了誓,我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哀哀地看一眼那豹尾:“可原来这最亲密的人...连碰一下尾巴都不可以。”
白新羽满头问号,横竖是没搞懂李玉这个逻辑,且有一说一他刚才那个rua法是‘碰一下’可以概括的么?
可简隋英:“唉,不是,这以前也没人碰过我尾巴啊,你一上来就摸得这么...”他脸皮厚嘴巴浪,可也形容不出李玉的手法,只觉得自己的尾巴成了属于别人的东西似的,含糊道:“...那样的,你不得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啊,咱慢慢来行么?”
李玉眸光一闪:“没人碰过你尾巴?”
简隋英摇头,连着豹耳朵也晃了两下:“没有啊。”
“你就压根没弄明白我哥有多牛🍺是吧?”白新羽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李玉这磨磨唧唧的,他以为貔貅的真身是谁都可以碰的吗? ?
“他是貔貅!貔貅!!四瑞兽法力之首戈兵之主!!生而为‘无’!超脱生灵等级的存在!!我哥要是不乐意谁能知道他有豹子耳朵尾巴!”
简隋英莫名被弟弟好一顿夸,下巴微仰,喜滋滋:“哎哟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多说点。”
李玉把羽睫一垂:“白新羽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懂,我跟简哥是两个世界的人,难怪你肯不让我碰尾巴。”
“???唉,不是,怎么就两个世界了,我这不好好儿的在你身边吗?哥的心肝宝贝?小玉玉?理理我?”
简隋英见李玉一劲低着头抽鼻子,一咬牙,把尾巴塞他手里了。
要玩尾巴就玩吧,当哄小孩儿了!
“你、你轻点捏。”
猫科动物的尾巴是另一种生物,貔貅也不能免俗——貔貅皮毛柔亮丰密,像金灿灿的大片稻田,尾巴不习惯被主人以外的人触碰,微微绷紧,毛毛又竖了起来,茸茸地扎在李玉掌心,酥到心里去。
李玉的手指抖了抖,没有马上捉住那条尾巴,而是继续失落地低着头,“只有尾巴可以,耳朵不可以吗?”
“呃,耳、耳朵也要啊?”
李玉慢慢地抬头,眼珠子湿漉漉的,微抿的嘴巴唇色鲜嫩。
他定定地看了简隋英两秒,又把眸子垂下去,睫毛扑闪得像蝴蝶振翅,一颗泪珠从睫毛上滴了下去。
简隋英:“给!给给给!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耳朵尾巴翅膀都....唉!你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行不行?”
简哥还有翅膀啊,不知道要是rua翅膀根部...
李玉一脸委屈地欺近他,重复道:“耳朵尾巴翅膀都是我的?我怎么摆弄都行?”
“是啊。”
李玉这才用大掌圈住尾巴,顺着毛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啧,李老二你别得寸进...”
李玉把尾巴举到唇边,亲了一下。 “谢谢隋英。”
那根从来没有别人碰过的尾巴首次被唇肉触碰——比手指更热更软,坚硬的牙近在咫尺,人类的呼吸扫在毛发上。暖金皮毛从尾巴尖儿炸到了支楞着的豹耳朵,简隋英满脸通红,白新羽似乎看到一阵阵热烟从他哥头顶冒出来。
吓得他揉了揉眼睛。
简隋英呆呆道:“不客气...”
李玉把他圈进怀里,下巴卡在豹子耳朵中间,微不可擦地对白新羽点头。
白新羽:? ? ? ? ?我是不是中他圈套了?
简隋英回神后嫌自己丢人,反正要说的话已经说了,他飞快关上空间裂缝。
凤鸟嬉皮笑脸,直到房间内又剩下他一人。
他的貔貅兄长把自己最后的、最秘密的一部分也交出去了,从此他和一个凡人亲密无间,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伴侣面前放出自己的耳朵尾巴,这世上多了一个貔貅可以无拘无束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不是只有简隋英一人。
真好,他为他的哥哥高兴。
铃声忽然划破宁静,白新羽看着来电显示上的‘俞风城’,还是接了。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忙乱,“新羽!你没事吧?你在哪?李玉怎么说你和你哥一起不见了?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我已经把离营申请交了,你等我调一架闲置的直升机...”
“...我在我家,你在干什么。”
“调直升机啊。”在家,那就是安全了。俞风城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他轻声道:“别怕啊,我快去找你了。”
没多久前李玉把电话打到军营指名要找他,他心内奇怪,李玉和他素无交集,俞风城只知道他是白新羽那个哥在家族面前互相过了明路的恋人。
结果电话一听,李玉居然说简隋英和白新羽一起不见了,想要借他在军区的力量去找。
他的声音很焦急,完全失却游刃有余,仿如被逼至穷途拼死一搏的猛兽。白新羽嘴里的李玉对不起过简隋英,不知好歹过,被简隋英迷得找不着北,但绝对心狠手辣,冷静聪明。他居然来找俞风城合作,这代表他已经用他的力量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了。
俞风城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又被高高吊起来,悬在昆仑山的风雪里,只要白新羽有任何不测,那颗心都会掉下去,发出沉闷的巨响,被终年积雪埋葬。
他马上就把自己的人脉交了一份给李玉,又递交离开军营的申请——他要去找白新羽,如果白新羽迷路了,他去带他回家;如果他遇险了,他要救他平安。
霍乔捻着那张薄薄的申请:“成为一个军人是你自小的梦想,无故离营将成为你职业生涯的污点,你以后会走得很艰难,你...可想好了? ”
“我想好了,舅舅。”他坚定地看着霍乔:“我的梦想,是白新羽!”
“幸好这阵子还算太平,好。”霍乔欣慰地在申请上盖下通行印章,“去找他吧,找你真正喜欢的人。”
如霍乔所说,幸好这阵子还算太平,如果是多事之秋,作为一个特zhong兵,他不可能这样无后顾之忧地抛下自己的战友,去找自己的爱情。
到底是谁命不好?为什么白新羽总是被放上天枰的一端,另一端是理智与大局,他选择另一端,他们一起痛彻心扉;他选择白新羽,白新羽会在余生中愧疚崩溃。
他选错了是错的,选对了还是错的。
将直升机调离军营手续繁琐,他看似冷静地在文件上签下一个又一个名字,灵魂却随着李玉发给他的信息渐渐瑟缩成一团,他被分成两半,一半还是那个优秀冷峻的军人,有条不紊地在脑海里模拟和分析白新羽的去向,一半像无头苍蝇般在昆仑山巅乱跑,寻找他的爱人。
直到他打通了白新羽的电话,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冷峻的军人瞬间倒下了,乱跑的那个找到了肩头流血眼睛流泪的爱人,他紧紧抱住爱人,把怕冷的爱人裹在胸膛里,他们一起离开昆仑山。
白新羽轻声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担心你...”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白新羽恍若没听见俞风城的回应,自顾自地道:“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什么意义都没有!!什么东西都不会改变!!你为什么踏马的就不能离我远点!!我不会再在意你你踏马懂吗!”
“新...”
他用力把手机摔出去,屏幕黑了。
在很早之前,在简隋英慌不溜秋地找李程秀要用功德光庇佑李玉前,他就想要一个可以交付全部自己的伴侣。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他也清楚自己为什么,为谁而生这样的渴望。
他问那个人:“啧,你说咱们现在这样...算不算谈恋爱啊?”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回答,那人说:“我不知道。”
他又委屈又伤心,“不知道你大爷!俞风城你去死吧!”
俞风城本来可以成为他的伴侣,可他不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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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佳:
晏晏:我 害 怕。
翔哥用鬼息包住晏晏——O标记A行为。
玉玉:简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碰耳朵尾巴,我懂了你一定是不爱我了烦我了,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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