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瑟

叫大瑟就行。
师兄是云和月,老师是他的百般依顺和不可言说欲。
将军是莲和血,福公是他的针锋相对和心安沉酣处。
没啥,就是想告诉大家仙杏和佛莲真tm香,除了有点冷,阿嚏!

【大瑟】停峦君,渡谣君

翔哥,你的君号“停峦”是什么含义?


哈哈哈听上去特别能唬人是吧,其实没有,我在十万大山里死的嘛。生命终止,停,十万大山,峦,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直观?


……。


那小故你的呢?你的鬼君君号是“渡谣”,谣,是歌谣的‘谣’吧?你别说,这些封号跟咱们还挺有缘挺贴切的,我镇无尽山,君号里就有‘峦’字,你掌谣池,君号里就有‘谣’字。


不是。


嗯?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是……是谣言的‘谣’。




周翔觉得何故傻透了,活着的时候傻,死后渡听万鬼悲泣酿谣池酒,修成大鬼,封渡谣君,小鬼们毕恭毕敬声声称他‘郎卿’,也没变得聪明一点。


何故的聪明从来不在人情世故上,他生前要是够聪明,早八百年把宋居寒拿捏得服服帖帖;死后要是够聪明,就不会管宋居寒被黑气缠身的事。


周翔问多少次,他只会重复一句:我不想在阴间见到宋居寒。


两种理解思路,一:老子烦死这个人了让他滚出老子视线还老子一个清净。二:我不想他早死,我想他活着。


周翔也没想到这俩傻瓜的爱恨情仇:我爱你我不敢说你爱我不自知伤我不自察,我不爱你你开始追妻了结果正牌未婚妻来示威了,你开始长大为我考虑然后我为保护你死了——居然能拐八百个弯波及到他。


一切都怪晏明修——要不是汪雨冬是他姐夫和真爱白月光,他怎么就敢夺宋居寒的运势,还拿妻弟当中转站兼挡箭牌;要不是宋居寒运势被夺,何故又怎么会不依不饶查到他身上;要不是晏明修身上有寂空佛印护体伤了何故,何故怎么会向他求救,他怎么会卷入这俩的爱情戏码出演右位男主闺蜜一角?


又话说回来,小故和宋天王的缘分真是人鬼殊途都分不开。


不说小故“渡听万鬼”这个核心是安抚和倾听的本事是从宋居寒身上练出来的,也不提小故一个理工男的鬼力体现居然是乐器人偶们,再略过何故性如古茶,性情像烈酒的另有其人而谣池偏偏能酿酒这个事实,忽视掉乐偶里最受宠的象牙琵琶长着一张风流混血俊脸和卷曲长发而琵琶同吉他在小故这个外行看来差别不大,只看何故的君号。


渡谣君,何故自己都说爱宋居寒那些年是在渡劫,谣若是歌谣的谣,何故生前基本只听宋居寒的歌,不管真心假意,二人缘起缘灭都是因为宋居寒送给何故的歌;若是谣言的谣,何故向来规矩清白,他被谣言淹没,第一次是因为给宋居寒顶罪,第二次是缘灭之歌的附赠礼品。


爱何辜?那何故何辜?何故的爱又为何被辜?


宋居寒唱完这首歌后第七天,何故被记者粉丝围堵追截,再不到三天,李会李成星策划绑架何故,宋居寒追去救他。


救不了,何故死于长钉入颅。


宋居寒替何故合上眼睛的时候后悔了,后悔来救何故。


他想,要是他不来,会不会交了赎金出让了股份,何故就能没事?反正孙姨出让股份也没什么损失,他会补偿阿姨的。


可何故死了,死了,呼吸停了,皮肤冷了,我抱他亲他他不躲也不皱眉了……


宋居寒打了个哆嗦。


曾经何故被摄影机擦了下眉角他都气得要找人算账,现在何故死了,为保护他而死,死在他怀里。


他不断去设想不同的可能性:要是自己不来会怎么样,要是自己再豁出去点会怎么样……何故是不是能活下来,他的眼珠碎成了一瓣瓣,每一瓣里都有宋居寒和何故,有的何故被宋居寒拼着手臂被废全须全尾地救下,他们在颓垣败瓦里相拥亲吻,何故终于敢伸手接他的爱;


有的何故没有宋居寒来救,脱困后整个人更淡漠了,宋居寒追着他百般殷勤,他一个眼风也欠奉。


宋居寒觉得这样的何故也很好,不是爱宋居寒的何故才是何故,无论何故爱不爱他乃至爱上他人,何故就是宋居寒爱着的何故,皮肤有温度的,会呼吸的,胸口起伏着的,活着的何故。


活着的。


活着的。


活着的。


那些吻着何故的,追着何故的,在唱歌的,在做饭的…一个个宋居寒突然转过头来,裂开血红的嘴嘲笑他,笑他的无能,笑他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宋居寒哭不出来,心上人死了应该伴随自己悲痛欲绝的眼泪——苦情歌都这么唱的,可事实却是,他懵逼了。


他很茫然,想不通何故怎么就死了,自己哪里做错了导致这样的结果?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哪里都错了。


他觉得自己今晚只要有哪怕一个决定一个动作改变了,都不会累何故在他面前断气,残忍的孩子长大了,遇事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可没人告诉他长大的第一件事是心上人的死亡。


他不着边际地想:啊,好他妈痛,身体好像要被搅碎似的,这就是长大吗?那何故呢,何故是什么时候痛的?在酒吧找到我的时候?答应跟我的时候?还是更早,我在他家里给他破雏的时候?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的手臂,痛恨自己的音乐才能、脸、一言一行,他恨自己的一切。何故丢下他,自顾自死了,他肯定恨何故啊,何故害得他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哎,可他又爱何故,哪里舍得说何故一点不好,只好恨自己:何故推开我,自己跌到钉子上,都是我的错。


是这双手臂的错,是它们精于乐器,何故才心生顾惜;是这双腿的错,它们怎么不晓得飞?带着何故跑居然能让匪众追上;是这张脸的错,手臂挨几下钢棍有什么大不了,你皱哪门子眉扭哪门子五官让何故担心;是宋居寒这个人的错,人被钉子刺会流血,何故怕他受伤流血才推开他。


要是我死了,何故是不是不用死了?


啊。


我想死。


好想死,比当年拿金曲奖更加的渴望。


他抱着何故,哄小孩睡觉一样拍着他:“宝贝…宝宝。”


“我想死。”





宋居寒被夺去运势这件事,对还活着的人来说棘手,但对已经死去的何故来说,不难。


本来还得花花时间查一查是谁拿晏明修作挡箭牌,结果周翔一猜就中。两人刚到汪雨冬和晏明媚的新房,就感应到一股气势冲天的气运金光,肯定不属于汪雨冬,因为这么明烈的气运只会属于有真才实学的人——汪雨冬的本事要是配得上这些气运,当年还用得着周翔给他当替身???


何故晃晃拂尘,从宋居寒身上吸走的黑气果然奔着汪雨冬去了。


周翔连气都生不起来了——他当年居然是被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呵!!——直接翻了记白眼,去找汪雨冬家里有没有什么突兀的东西,那大概会是偷走运势的阀门。


何故站在床前,静静凝视汪雨冬。


没站一会,他抚了抚心口绣纹,人偶背负琵琶,在一片宝光里落下,先单膝下跪,捧着他的手虔诚亲吻。


他唤:“主人。”


琵琶作为渡谣君最受宠的乐器,衣用十分不凡,一身点金浮翠的飘带和孔雀羽纹灯笼裤,一整套累丝嵌绿宝石的首饰,臂钏耳环手镯戒指足环都十分齐全,那片宝光便是暗淡的月光被宝石嚣张地放大;比丝弦更细的卷发用蛇骨链半缠,发尾打着丰盈的卷儿,搭在宽阔笔直的背上。


他虽用华丽的黄金面具遮盖眉眼,但下半张脸已足够立体标致,额头饱满,睫毛长得戳出了面具的眼空儿,翘得眨下眼睛就能钩魂,他本体是张象牙琵琶,肤色也皎白如象牙,不仅把一身金金绿绿的配色压得极其漂亮,也把未开灯的豪宅衬得恍如仙宫,静谧的夜有仙乐飘飘。


这一身打扮,恍惚是敦煌的神祇下凡,但他修长双手上有球形关节,又让他多了一重可被收藏、被肆意处置的禁忌错落,尊贵、卑怯,高傲、温驯。


他能引起所有人将他独占在玻璃柜里的晦暗躁动,但除了一个对此不感兴趣的何故,没人能做到。


那张琵琶在他手里,能为何故弹奏绕梁不绝、温柔缠绵的乐曲,自然也能为何故杀戮。


就是这么个存在,吻着何故的手,唤他主人,等他命令。


何故摘下了琵琶的金面。


一张与宋居寒一模一样的脸进入了何故的视线。


从琵琶第一天化形,他就把这副眉眼藏进面具下面。他为鬼的等级越来越高,面具从彩绘到银再到金,琵琶不问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带面具,他也不深究琵琶的化形为什么与宋居寒一模一样。


他现在把面具摘下,琵琶深邃如星的眸中闪过一抹流光,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讨宠似的,蹭了蹭何故的掌心。


“琵琶。”


“主人,我在。”


何故用下巴比了比汪雨冬,“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是知道,他是停峦君的为谁所杀。”


“不止。”何故挠了挠琵琶的下巴,“他还偷走了一个人的气运。”


“是。”


“那个人叫宋居寒。”


琵琶依旧低眉顺眼:“是。”


“是我的旧…我的为谁所死。”


琵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不回话了。


他巍峨壮美的身板子维持着守侯宝物的跪姿,似乎可以就这样跪到地老天荒去,又像在等来自主人的判决书。


何故却话锋一转:“你要杀了汪雨冬吗?”


琵琶马上解下背上琵琶,指甲在弦上轻轻一弹,弦无声嗡动,竟不像琵琶弦,像弓弦。


“我听主人的。”


“那宋居寒呢?”


琵琶的回应连一丝凝济也无,仍是道:“我听主人的。”


何故好一会没说话,时间仿佛在难熬的沉默中无限延长,不知多久,他呵出一口凉气:“没事,不用,你把宋居寒的运势引出来就好,麻烦你了。”


他或周翔都不必对汪雨冬如何,没了运势后,那些反噬的黑气自然会加倍让汪雨冬活着受罪。


琵琶的手那么好看,不用弄脏。


琵琶不知道自己的手被何故在心里怜惜夸赞了,他十指翻飞,琵琶音色被他捏成一段带空茫之意的乐章。他本来很专心地在引气运金光,结果何故没走开,一副要等他的架势。他眼神闪了闪,缠在臂间的飘带在室内游了一圈——看上去不够品味的东西还被飘带嫌弃地扫开了,拉来一张椅子,直拉到何故腿后,指下的音色突然就不冷了,缠缠绵绵地多了一股子温柔。


这副把别人家当自己地盘老子挑拣你是给你面子的霸道模样把何故逗得有点想笑,琵琶的余光暗戳戳地瞟他,何故便在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愿意听琵琶奏乐,琵琶更是卖弄得起劲,十根手指舞得快要飞出去,乐章也一片欢悦。何故一直安静聆听,越来越多的气运金光点亮了他的笑容。


无视掉沉睡的汪雨冬和晏明媚,室内一片温情脉脉。


直到周翔一声带着怒气夹着粗口的惊叫划破良夜。


何故疾步往声音处赶,琵琶想跟随,何故严厉地看他一眼:“你在这继续。”


琵琶不情不愿地止步,“那要是…”他想说要是有什么事主人喊一声我就冲过去,但又反应过来有停峦君在,姓汪的有事都轮不到他主人有事。


他目送何故离去,委屈地坐回去。


乐曲这下不仅冷,还多了一股杀伐之气。




周翔早就奇怪,虽然圈子里有迷信的老总,但汪雨冬自矜藤校毕业,一向耻于怪力乱神的事,他哪来的动机门路,有本事夺走宋居寒的运势?


汪雨冬这新房走的欧风,唯有一个书房里的风水摆件格格不入。


停峦君凑近那摆件——玉葫芦样,葫芦口没被堵上——听到婴孩凄厉的哭泣。


汪雨冬在养小鬼。


他当下就啧了一声。


既然是养小鬼,那就不用惊动擅阵法的黎朔,把婴孩魂魄解救出来就是。那也代表周翔不能一剑斩碎葫芦,以防伤了葫芦里的小孩子。


汪雨冬这人真跟他天生犯冲。


他用银鞭一点点在葫芦上绞出裂痕,顺便在木料非常不错的桌子上抹了道血痕,书桌便把发生在书房里的事全招了。


汪雨冬不是刻意要夺宋居寒的运势,不过他认识了个道士,穿西装,还是国外大学哲学神学双学位,能说会道哄得他高兴,汪雨冬对此人出手非常大方。


那道士大概是“士为知己者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记着了汪雨冬随便哪句无心之言,给汪雨冬实现愿望去了。


整件事,汪雨冬是无心的,他不知情,没刻意做什么恶事,他特别冤枉,根本就不信神神鬼鬼的。


就是因为他不信。无心,没刻意,冤枉,所以他才格外可恶。


周翔的胸口急剧地起伏几下,突然笑了。


他喜欢的人,就喜欢这么个人。


很好笑,他、晏明修、汪雨冬、嫁给汪雨冬的晏明媚、承认汪雨冬的晏家人,全部都很可笑。


他把血痕抹了,接住那只终于冲破葫芦的婴孩鬼魂,女婴,五官皱巴巴的一团,又红又丑——刚出生的模样。


周翔心念一动。


他把着女婴的小手握了枝笔,用的架势颇像要玩笔仙。


“小妹妹,告诉周叔叔,你父亲是谁?”


女婴吃力地,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


蔡,威。


周翔下意识捂住小女婴的耳朵,飚出一连串脏话。


dnmgd啊被捉住的婴孩魂魄居然就是蔡威那个刚出生就早夭的女儿,怪不得停峦君功德海一样倒进第十殿,鬼差们跑得骨架子都散了愣是连个响都没听见。


他想杀人。


女婴感受到他身上的凌厉杀意,恐惧地大哭起来。


保守估计葫芦运转了至少半年才能把宋居寒搞成一颗煤球精,也就是说她已经被折磨半年了,她很虚弱,魂魄还定格在死胎的模样,丑得有点可怖,哭声尖刺贯耳,并不讨喜。


可在周翔眼里,她就是蔡威的女儿,是他的小侄女。


杀意退如潮水,他怜爱地亲亲小女婴红而泛青的额头,抱着她晃,一声声温柔地哄她。


“谁是最漂亮的女娃娃呀?当然是你啦,我的小侄女。”


这副当初退出外貌协会的架势把赶来的何故惊呆了。


两位郎卿会合,各自交代事情始末,何故说翔哥你点个头,我这就下令,那边琵琶就能杀了汪先生。


周翔压根不知道何故这个打算杀人还能讲究礼貌唤人家先生的脾气是怎么养出来的,不过他摇了摇头。


“小故,别脏了你的手,由他去吧,我不管了,晏明修我也不管了。”


鬼婴睡着了,周翔几乎感应不到小姑娘胸口的起伏,他急着回无尽山养小侄女的魂魄,便同何故匆匆别过。


临走前,他苦口婆心叮嘱何故——这也是他拖到现在的原因。


“你别干傻事知不知道?尤其是别为了宋居寒干傻事,你把气运还他就仁至义尽了知道吗?”


何故摇头,“我没打算还他。”


这乍一听是要占去宋居寒气运的意思,周翔此时正心乱,瞪大了眼睛。


“也不是不行……”他嗫嚅道。


“翔哥,你想什么呀。”


何故露出一个浅笑,很浅,呼吸略重一点都能把那笑惊散,但又很温柔。


他说,宋居寒不需要这个。


宋居寒无疑是个音乐天才,但任何天才都不可能不付出汗水就收获丰美的果实。


那些被举重若轻地送到大众面前接受掌声、鲜花、追捧的歌曲,是宋居寒的心血,他曾经为了一个和弦不够和谐熬夜改曲,也曾为着舞步追上节拍通宵与舞团开会。


宋居寒不需要气运,那样对音乐的真心,只要不被恶意尘封,就能令世界惊绝。


可笑那么多自诩喜爱宋居寒的人,他们美妙的嗓音为宋居寒甜言蜜语,年轻漂亮的躯体为他打开,手段百出地讨他欢喜。


到头来,只有何故是他的知音,看到他的汗水,苦闷,委屈,体贴他的全部情绪,好与不好,全盘接受。


可惜如今,知音已死。


既然何故没打算把气运还宋居寒,那就是不打算再跟宋居寒接触的意思,周翔放下心头大石——别误会,他觉得他俩人挺配的,无奈命运阴差阳错,宋居寒好像老是给何故带来不好的事,他是何故的朋友又不是宋居寒的朋友是吧。


你看宋居寒的爹不就觉得何故连累了他儿子么。


他抱着终于找到的小侄女离去。


何故并没有亲口答应他,不干傻事。





琵琶奉上宋居寒的气运,金光像一个小太阳。


这就是宋居寒用多年乐坛生涯养出来的运势。


何故示意琵琶先收起运势,召唤青铜编钟虎。金纹白虎伏身,何故被琵琶扶上虎背,自己也在何故身后坐好。


“主人想去哪?”


“极东。”


编钟虎凌云踏风,往东方跑去。琵琶把何故护在怀里,二人的长发在风里缠到一处。琵琶仗着何故宠他,捉了一卷一直的两段头发编辫子玩。


“琵琶。”


琵琶拖长音应声。


“我要做一件事。”


“好的,我陪主人。”


“……你就不问是什么事?”


“不用问的。”


那段辫子编好了,琵琶像发现宝物的小孩子般展示给何故看,眼珠明亮如星,温柔似夜。


“主人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主人。”




俗话说紫气东来,在神州大地最东处,有一条紫气萦绕的青阶云梯。


登云梯,其取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之意,有了它,有人可以一夜暴富,有人努力的成果可以被夺走,有人的付出可以永远得不到回报。


登云梯代表机遇,不论好坏,汪雨冬能成功转移宋居寒的气运,是因为有此梯的存在。


何故不知道骤然失去名利的汪雨冬会不会向那个西装道士打听,尝过登云滋味的他又会不会再向宋居寒下手,何故并不想时时看着宋居寒。


编钟虎停下,琵琶抱何故下来。


何故一次性召出所有乐器,箫、箜篌、琴、唢呐、鼓、笛、埙、笙……加上本来就在的编钟虎与琵琶人偶,在云下站得齐齐整整,看上去要开古风音乐会。


何故用得太多鬼力,足下晃了晃,被象牙琵琶扶稳。


“去。”


他倚在宽阔的胸膛上,遥遥一指。


“把登云梯毁掉。”


琵琶放出气运喂养众乐偶,激昂乐声瞬息响彻云霄。






何故一回鬼界,就闭了谣池的关。


在人间你但凡有个三五好友,几天不接电话都能把人急死,但鬼不用吃正常的东西,为了修炼闭个几个月的也挺正常。传闻鬼帝曾经闭过三十年的关,不知道是真是假。


何故闭关前还特意把拂尘还给黎朔,送了周翔好几坛酒祝贺他终于找到小侄女,很够意思。


恰巧周翔为了修补养护小侄女的魂魄忙得不可开交,黎朔也没空——他其实一直不是很有空,九王都市王手中有一奇物,是张拭面纱巾的样子,叫做“千金难买”,千金难买美人骨,将此物覆在面上,无论容颜遭过什么损伤,都能被修复。


也就是说将千金难买盖在温小辉脸上,他第二天醒来,会发现自己的鼻子完好如初,去整容医院检查,医生会告诉他他的鼻樑没裂过,他本人也没整过容。


都市王和黎朔一直拉锯,这个关口九王突然松口,黎朔拿人手短,不免今天去南边帮忙处理一下这,明天跑北边查一下那。


何故就安安静静地躲在了谣池。


其实他不是闭关,是鬼力见了底,怕黎朔周翔看出来端倪。


他们一定不会不管他,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瞒着他们。


停峦君虽然厉害,但尸骨一直曝于荒野,哪天尸骨被翻出来,要是被懂行的拿捏住,周翔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所以他时不时就往谣池蜃楼各处塞他能救命的木槿花,红的白的都有,就是怕哪天自己好端端地跟何故黎朔说笑玩闹,说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


木槿花不是用来让他俩救自己的,是留给他们自保的——周翔魂一散,无尽山马上就枯。


现在正好当何故休养的补品,琵琶每日都拿花泡酒,一勺勺喂何故。


其实何故大可以一次性把花嚼了,能立竿见影地好,但他知道自己好了就会有人来跟自己算登云梯的账,那人铁面无私,绝对不会偏私于他。


而且,他需要时间处理母亲的事。


他默许了琵琶把他修养的时间拉长。


孙晴的癌症用人间医学只能控制,用鬼魅手段却能保证一辈子不复发——前提是何故全须全尾地当他的渡谣君,定时抄经祭给福宁阵。


何故养伤期间,抄的经把谣池的书架塞满了,他平时喜欢的、与古代建筑结构与工程有关的书只能委屈地堆在地上,够祭到孙晴九十九岁。


那人罚过他就是罚过了,不会为难他母亲、或者周翔黎朔。


修养的时光很愉快,所以也过得很快。到了第二个月,何故已经完全好了。


何故对镜梳发,琵琶粘着他捣乱,被小馄饨精们嫌弃地摆着馄饨尾巴抽。他生的那么高大,小馄饨们才圆抱枕那么大,他不痛不痒,做个鬼脸继续玩主人及踝的黑长直。


谣池的门被敲响。


“渡谣君,平等王殿下有请。”






“跪下。”


何故端端正正地跪好。


平等王是个容颜俊魅却气质冷肃的男鬼,十殿阎罗里头排行第八,何故不知道他是哪朝死的老古董,总之人家看上去风华正茂。


这代表平等王也是个早死的。


十殿阎罗个个都是绝色男女,最年长那个外观顶多三十许,看得人直心痛美人薄命。


这帮漂亮古董平时多少拿才死了一两年的周翔何故当小孩子逗,一来一回的就熟络了,其中周翔跟十王最要好,何故就跟八王最好。


鬼帝早八百年废了冗礼繁节,只有定了罪的鬼魂才需要跪,八王见何故不辩而跪,心内更加烦躁。他冷了眉目,问:“你可知错?”


何故低眉顺目:“我知自己做了什么事,那事于你而言是错,所以我错了。”


一股煞气冲上平等王眉心。


他问何故:“何为平等?”


不等何故答,他迳自言:“平等是是众生之平等,是拥有强大非人间之力者如你不干涉人间之事,不干扰一人之命!你已经是鬼,他还是人,你为了他毁掉登云梯,这就是以一己之私涉一人之命,就是一人之平等而众生不平等,因为那人有你偏私而其他生人没有!”


何故温声文气:“八王说我偏私于他,请问我偏私于他的契机何来?是我凭空捏造来的?是他的气运被人夺走了。明明是有人使他身受不平,我拨乱反正,八王不去罚养小鬼夺气运的生人,反而审我这只孤魂野鬼,是因为哪怕高贵如八殿下,也得遵从“莫至人间地,莫摄人间事”的法则,动不了还活着的人吗?”


平等王:“对!这条法则就是用来束缚强大的鬼!你,我,停峦,陛下,都死了,都不需要惦念人间。那个生人夺人气运,自有因果殿一笔笔记着,死后自有刑狱殿与他清算,与你什么相干?你知不知道天庭自无人再信神鬼后崩了,但天道还在!‘莫至人间地,莫摄人间事’是鬼规也是天道划下的底线,你这样…你这样……!”他咬牙切齿,仿佛恨何故入骨。


你这样…叫我怎么从天道眼底下保你?


这番心思不可说,平等王平息混乱的呼吸,重新戴上冷肃的假面。


他问何故认不认罪,何故认了。他问何故悔不悔改,何故温顺地垂着颈,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不改。


平等王连道三声好。


“好!好!好!好个渡谣君,好个郎卿,好个何故!你明明知道,你这样,最轻的惩罚也是褫夺君号,逐出鬼界。从此你只能在人间游荡!”


成为无人庇护的、真正的无主孤魂。


“八王,您知道的,我不怕苦,也不怕罚。我要是挨了痛就退缩的人,就不会待在宋居寒身边七年了。”


似乎有暴怒的情绪将那张尊贵俊美的面容扭曲,八王从唇间逼出一句冥顽不灵,下令夺他君号,放逐人间。


事情至此还有圜可转,只要何故服软认悔,平等王可以顺理成章地宽恕他,意思意思罚个禁足,应付天道。


八王的手背在身后,无声地紧了紧。


然而何故只平静地道了声领八殿下命。


晦暗的风暴席卷了平等王的眼眸。


他是凤眼,内眼角内勾、眼尾长而挑,使得整个眼型走势狭长而舒展,一对剑眉要飞进鬓去,垂眸的时候当风情万种,生被一身冷铁顽冰的气质,糟蹋成尔该当何罪式的威压与公事公办。


那是一身二十五六年轻男子绝对养不出来的肃杀。


各个阎王作古多年,最年轻的十王都是抗日战争时为了保护母妹不受辱被折磨死的,平等王死得更早,乃北宋时探花郎,靖康之耻中主战派,金兵破城,要掳走后妃帝姬们,他只身提剑,身着探花红袍,头戴金花乌帽,拦在宫门前,被金兵纵马踩死。


十王喜欢停峦君,是因为停峦重情义。他喜欢渡谣君,是因为渡谣执拗。


这种喜欢无关风月,就像看见了一件哪里都合心意的摆设,想要那件摆设干干净净,不掉到地上去,不沾尘埃,不被毁损。


平等王听见自己道:“你倒清高。”


“既然这样,你身上的穿戴都是渡谣君所有,你既然不做渡谣君,那就把这些留下。”


“來人,伺候郎卿,褪裳却饰。”


鬼卒依言,鱼贯进殿。


何故腾的站直了,冷冷看向鬼卒们。


他三庭五眼分布极为标准,眼珠清澈,睫毛挤得你挨我我挨你,拖出一道水墨般的线条,垂眸不语时疏冷若天上人,冷眉压眸时像干净的瓷碎了,碎成了尖尖的的利锋。


鬼卒都停了脚步,何故并不是不舍得身上穿戴,说到底,除了发绳上半开鸢尾,浅金纱衣心口的琵琶纹章,他并没有真正放不下的东西。


但他不想被人按着除衣裳。


他道:“拿托盘来。”鬼卒下意识一动,又去看八王脸色,八王没制止,便有鬼卒举托盘齐眉,躬身道:“郎卿,请。”


何故开始摘配饰。


梳起刘海露出美人尖和眉心花痕的半月发梳,编进侧发辫里的三俩个小钩嵌着小珠,透澈而与乌发同色,使得那条发辫如缀露珠,耳后半掌处固定编发的双齿簪打成了俊秀枝桠的样子,无暇白玉打成一颗颗银喉长尾山雀,站在上面打瞌睡,很精致,很憨态可鞠,跟清冷淡泊的渡谣君压根不是一个画风,何故肯簪这个完全是因为圆滚滚的小雀已经是生前素素给他看的画作里最不花巧的一样;耳坠以飞檐建筑为灵感,不同样式的亭台楼阁,每个都不比婴儿指肚大,极精巧地串成一串,不用穿耳洞也懂得贴着耳垂微微晃动,手环,尾戒,压衣摆的禁步,固定腰带的钩带……人间早已失传的好东西,被他整齐地放到托盘上,动作轻稳,不见怨怼。


然后是衣裳。


鬼衣脱胎于华夏传统服饰,在人间因帝王制消亡,文化精华和封建糟糠一起被弃,传统服饰在人间连流传都难,在阴间却发展演变得如火如荼。停峦君和渡谣君都长了一副华夏皮骨,被现代不容任何瑕疵的幼化主流审美糟蹋完还能颇好看,鬼衣在他们身上的美貌增幅是毁灭式的。周翔长的是一把半魏晋半唐风流骨相,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偏爱翻领胡服,束袖掐腰。何故长了把清逸内敛的宋明骨,拽地的曳撒,左衽袍子过膝,袖比箭袖宽,比广袖窄,静像一副素墨画,动起来那身形才见丁点端倪,好比一方水中白瓷,一株雾中鸢尾。


只有用飘逸的巴掌宽长绸作腰带把腰束了,编个琵琶结还收不住,余下好长一段垂下来和襟步一起晃动,才知道无价衣裳下藏着一把更无价的腰。


鬼力越高强,化出来的鬼衣越精美。郎卿,殿下,陛下等级的鬼衣,人间的刺绣老师傅见了能激动得昏死过去。何故对宋居寒送他的无数奢侈衣服手表无动于衷,却也不能不为玄丽奇瑰的鬼衣惊叹。


外三层里三层轻得像云,薄得像云,柔得像水的衣缎子从他身上褪去,如镜上雾气被拭去,镜中一枝瓷烧出来的骨株,雾浇出来的薄瓣。


他就剩了一套最贴身的亵衣亵裤,饶是如此,衣上还是绣着三三两两疏落有致的云骨朵,裤子无绣无纹,但风一吹,布料动如湖波。


藏在最里面,外人根本见不着的衣衫尚且如此,可以想象穿在外面的是如何巧夺天工。


“我知八殿下是要罚我,而非辱我,这一身…我就穿走了?”


八王没说话,何故也不爱多言,深知对他们这种性子来说沉默就是默认,于是他得寸进尺:“谣池里有我抄给母亲的经,烦请每月末扔进福宁阵里一沓——我已经分好了。”


他跟周翔黎朔不是亲兄弟,而鬼只能祭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只好托给八王——阵是鬼帝起的,十殿阎王一起运转的。


八王冷冷一笑:“你倒看得起本王。”


却没拒绝。


“那八殿下,我走了。”






何故独自去鬼门关的路上,琵琶人偶姿态闲适地踱到他身边,乐纹金纱法衣挂在他臂间。


何故不赞同地道,“法衣是渡谣君的东西,你还回去。”


琵琶摇头:“才不是呢,是何故的。”


他把脸凑到何故面前,眸子里就装着一个人。


“我追随的、忠诚的是何故,是因为何故是渡谣君,所以象牙琵琶是渡谣君的乐器人偶,而不是因为渡谣君是何故。”


何故败下阵来,“那你就算了,其他乐器呢,他们也这样?”


琵琶抛了个媚眼:“主人,我知道我是所有乐偶里最俊最美的,但你不能嫌弃其他乐器的。”


何故:“……”


琵琶把纱衣披到他身上,在领口打了个漂亮的结,柔声道:“真的,谁都没你好,只喜欢你,只愿意跟着你,忠诚和爱只给你,只听你的话。”


他略了主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听起来就像是他向何故告白一样,但乐器们被何故开蒙智才一年,没琵琶那么多弯弯绕绕,见琵琶把意思带到了,绣纹都在纱衣上蹦来蹦去,很是高兴的样子。


琵琶摸了摸肩上的编钟纹——顺便环住了何故的肩:“就说编钟大猫咪吧,你要是不要他,他肯定得闹腾,说不准还要追到人间去,到时候被不知情的和尚道士灭了,多可怜啊。”


何故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他把宋…咳咳咳咳咳咳咳!象牙琵琶的手拎开,对肩上的编钟纹小声说话,安抚大猫咪。


琵琶低声笑了笑,拿出一条绑着鸢尾的发绳,给他编头发。


“顾青裴可不知道渡谣君,他拜祭的是何故,鸢尾也是送给何故的——所有头饰里你就不舍得这个,所以我带来啦。”


何故扬了扬眉,“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带最贵的,然后问我喜欢吗。”


“啊啊啊啊啊好啦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啦不准再提!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个千金难讨一笑的性子。”琵琶恨恨嘟哝,手下还不敢用力,生怕扯疼了何故。


“听上去,我很清高。”


琵琶叹了叹,“没有,你不是清高。”


“没了工作你也会生气失落,被铺天盖地的恶意淹没你也会害怕难过,你仰慕向往顾青裴。”


他从后面抱住何故。


“只是在宋居寒的事上,比起房子、车、手表、衣服,你更喜欢他对你笑,给你唱歌,同你聊天。”


“是宋居寒太笨了,每次都没送对礼物,你不朝他笑,他活该的。”


何故拍了拍肩上的脑袋:“那他现在知道了吗?”


“主人,我知道啦。”


他没承认自己是宋居寒。


何故转回视线。


慢慢来吧,他死于长钉入颅,自己的死也化作千根长钉钉穿了宋居寒,他起初也信象牙琵琶长了宋居寒的脸是巧合,任何一个认识宋居寒的人都不会认为象牙琵琶是宋居寒。


因为象牙琵琶唤他主人,单膝跪他,眼里只有他,遇险永远护着他,无法容忍任何事物伤他,记着他哪怕无心的一句话,服从他每一个命令,把惊世容颜藏进面具下,温柔到绝对。


这样的象牙琵琶,怎么可能是宋居寒。


直到他发现他真的是宋居寒。


何故已经遗忘了那时的痛,只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一千根长钉刺碎了。


但他记得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


他想:宋居寒痛不痛啊?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以象牙琵琶的身份来到他身边?还活着的宋居寒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算生还算死?生死簿上到底有没有他的姓名?


他死去一年,琵琶与他相对一年,他们对彼此都很好,可还是没治好心上的伤。


慢慢来吧,何故想。


他摘下琵琶的面具,远远扔掉。


“你不是说自己是乐器里最好看的吗?我很同意。”


他摸着征愣的深邃眉眼,道:“既然这么俊,那让我多看几眼。”


琵琶回神,继而伏在他肩上笑得浑身抖索。





两人相拥一阵,琵琶把他抱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把他裸足捉到自己膝上。


“你又干什么?”


琵琶拿出一对脚绳,绳上各自串着一颗猫儿眼:“噔噔!!”


紫色的。


何故哑口无言。


琵琶给他戴好,道:“主人,不带偏心的,顾青裴送的鸢尾花要带走,停峦君的纯紫重瞳猫儿眼就不带了?”


何故整个人都蔫了,“他们还是知道了。”


猫儿眼本来该在一对紫金足环上,足环上有一组精密复杂的阵法,只要戴上,就像有一双云手托着他每一步步子,为他隔开尘埃,舒服如踩云端,故他总是不穿袜也不穿鞋。


脚环设计精巧,并不是普通圆环,水云波浪状环身舒展,一端水藻一样勾缠踝骨,一端水蛇一样贴着脚底,环身蔓延出来一根细链子,连着一个扣着小脚趾的足戒。


渡谣君浑身上下琉璃紫玉稀世珍宝不知几凡,他就稀罕一对紫猫眼。


猫儿眼宝石金绿居贵,天然异色的难得,从古到今就没有紫猫儿眼。停峦君喜绝处逢生的绿色,他那儿绿色天然珠宝奇石也多,纯绿猫儿眼足有一个大箱子,见何故喜欢紫色,他干了一件事。


猫儿眼想要变色而不破坏猫眼效果,得宝石里的粒子分子经历极度细密的变动。他把猫儿眼打水漂一样洒在山顶,隔壁竖着自己的红剑引雷,等了三个月,才生生劈出一对紫色的猫儿眼,又送给何故。


猫眼效果还变成了重瞳。


其他没能变色成功的猫儿眼就惨了,颜色被雷劈得驳杂不纯,周翔苦恼了几天,说要不拿来在花林里铺条石子路,说不准挺好看的。


听听,把纯绿猫儿眼折腾成这样,然后拿去当鹅卵石铺石子路。


十王抖着手指你了半天,转头把紫猫眼真相捅给何故。何故一口气卡在心口差点没顺过来——周翔给他紫色石子时态度随意得像路边遇见漂亮石子随手捡来一样。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生前送钻石扣子给晏明修,也不提花了自己三个月工资。


幸好何故手巧——看一遍食谱就能把菜做得不错那种手巧,六年工程师画工图练出来的手稳,他拿小刻刀把变色猫儿眼切出不同的棱角,光影折射间几何错闪,又还给周翔。


这件事听上去奢侈,但周翔本来就是这个奢侈的——或者说,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得失的脾性,生前能拿三个月工资买碎钻,死后机缘恰巧成了停峦君,曾经可望不可及的宝石奇珍多得能让他当弹珠玩,那他拿一箱猫儿眼折腾送好朋友,有什么稀奇的?


幸运的是,何故性子淡,烦社交,却是有人对他好绝不会忽视的性格。


钻石被束之高阁不见天日,细绒盒子日久封尘。猫儿眼却被缀在法阵最精巧坚固,最难毁损的紫金细环上。


现在阵法转移到紫宝石上,肯定是黎朔的手笔。


黎朔知道了,周翔还能不知道吗?


他俩肯定气死他了。


琵琶见他蔫得怪可爱,忍不住说风凉话:“主人,你想想自己干的事,停峦君他们能不气吗?你比一下,要是停峦君为了那个谁…晏明修,干了什么什么事,被十王夺了君号——”


他被打断。


“他敢!!!我剁了他!!!!!!!”


琵琶没听明白这个‘他’是十王还是晏明修,反正不会是周翔。


何故爆发完了就自闭,在石头上缩成一个团。他没了里三层外三层拖着长摆的鬼衣,就云白里衣外裹了一件乐纹金绡纱衣,乌黑长发就一根紫头绳,看起来——


更像馄饨了。


琵琶抱宝宝一样把馄饨托在臂上,忍着笑哄:“没事没事哈,等他们气完了我们一起负荆请罪好不好,他俩还真舍得不理你啊?我主人这么好呢是不是啊?现在先避避风头,停峦君出手狠辣,能不对上还是不对上比较好哈嗷!!干嘛掐我???”


何故瞪他:“你乱说什么,翔哥什么?”


琵琶张了张嘴。


他想问主人你还记得鬼帝曾经试图在鬼界上空搞个超清无敌大电视增进一下鬼界娱乐活动的事吗。




陛下在天上悬了块大水幕,播人间的爆款剧和电影,停峦君生前混武替的还人缘好,打算看看会不会有熟人混出头了么,有的话他给祭财禄——这个不需要血脉,有功德就成,周翔一直给蔡威兰溪戎祭着——便兴致勃勃地拉渡谣君去看。


还真给他看到了个熟人。


他看见晏明修的脸那一刻,反手抽出红剑把水幕劈烂了。


何故:......

鬼帝:......停峦,你干什么。

周翔:陛下!怎么回事?你创造的水幕居然被幻魇入侵了?我把水幕劈烂了您还好吗?!


陛下看他这个反应,来来回回检查了水幕残渣好多遍,都没找到幻魇的气息,若有所思:“停峦,没有幻魇,可能是你这位熟人进了娱乐圈了。”


周翔:。


“啊,其实不熟,我跟他只认识了一年……不是啊陛下,不可能啊陛下,以他的家世不需要进娱乐圈卖笑的!”


反正他怎么都不肯信晏明修会进娱乐圈,肯定是有高强的幻魇入侵了鬼帝的水幕,只是善于隐匿连停峦君都捉不住——这还了得!!??


十殿阎罗接连被惊动,蹲守了几天也一无所获,看周翔那表情不似作伪,似乎全娱乐圈死绝了晏明修都不会赏那大染缸一个眼风,十王更是深知他并不是故意挑事或者心中愤然——要这样他劈的应当是汪雨冬,结果就是汪雨冬好端端的,周翔见他顶多翻个白眼,晏明修一出来,周翔红剑出鞘。


他是真的不信晏明修。


这么执拗,得知晏明修是真的进了大染缸,从云端坠下凡尘的表情肯定很不错。


于是十王不怀好意地把幻魇一事托给周翔,惹得周翔战意腾腾,水幕建一次,晏明修的脸出来一次,停峦君劈一次。


直到鬼帝烦了,阴间装电视的事不了了知,周翔还是没捉到幻魇。


直到何故为了宋居寒去人间,见到满大街晏明修的海报。


晏明修,‘驿站’,汪雨冬,气运,几件事连在一块,周翔直接拍板定论,晏明修肯定是为了汪雨冬进的娱乐圈!!!


至于晏明修为什么住在周翔生前的家,周翔怎么知道?又关周翔什么事???




这事的道理捋起来有些烦,再加上何故现在心里难受,琵琶还是决定不说了。


心上人不高兴了是让你讲道理的吗??那是让你哄的!!


于是琵琶颠了何故几下,转移话题:“我们去人间之后你想先去哪啊?”


“先去我的墓看看。”


何故搂着琵琶的脖子,靠到他头上,“唉,看自己的墓,这事…怎么说呢。”


琵琶替他说了:“真操。”


“幸好人看不见鬼,要不然我们把人吓到了,这怎么好意思。”


琵琶有点心虚地别开眼睛。


也不是一定看不到。


他主人…还不知道鸢尾,就是顾青裴拜祭他的,被侍弄得太娇贵而半瓣偏开的,头绳上那朵鸢尾……其实是他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是宋居寒养的。


他当初一眼就认出来了,见主人那么高兴那么宝贵那束鸢尾,没好意思讲,也不知道怎么讲,讲了之后大概还得回答类似‘顾总拜祭我的花,你怎么知道是宋居寒养的’这种问题。


而且主人知道了鸢尾是宋居寒的,会不高兴的吧?


他不想何故不高兴。


可后来,何故大概察觉到了什么。


他还是很喜欢鸢尾头绳。


那…要是发现宋居寒能看见他俩,主人应该也…不会太那个什么……是吧。


琵琶突然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想不想让何故知道鸢尾的事。


但他的意愿不会影响他执行何故的命令。


“那主人,我带你去墓地看看。”


他抱紧了何故,往人间奔去。


总之,不会那么倒霉的吧,宋居寒那货总不至于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墓地看主人去了,哈哈哈哈这种小概率事件会被他好巧不巧撞上的几率也太低了……吧?


那要是真撞上了,主人生气了……


主人生宋居寒的气,关他象牙琵琶什么事?


哼。

【完】


象牙琵琶:你猜我是不是宋居寒。

宋居寒:你猜我是不是象牙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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